——读《张爱玲画话》

闲来无事，把止庵和万燕合著的《张爱玲画话》又翻开细细浏览。张爱玲除以小说、散文传世外，还留下很多绘画作品。其中有为书画的插图、漫画、和为杂志或书画制的封面。《张爱玲画话》几乎全都囊括其中。

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说张爱玲“烦恼于一切语言文字的贫乏。这使她宁愿择取古典的东西做材料，而以图案画的手法来表现。因为古典的东西离现实愈远，她愈有创造美丽的幻想的自由，而图案画的手法愈抽象，也愈能放恣地发挥她的才气，并且表现她对于美寄以宗教般的虔诚。”

“她曾经给我看过她在香港时的绘画作品，把许多人形画在一幅画面上，有善于说话的女人，低眉顺眼请示主人的女厨子，房东太太，舞女等等。她说是因为当时没有纸，所以画在一起的，但这样的画在一起，却构成了古典的图案。其中有一幅是一位朋友替她涂的青灰的颜色，她赞叹说：‘这真如月光一般’，我看了果然是幽邃，静寂得使人深思的。”

那幽邃静寂如月光一般的，应是张爱玲清冽得透进人心的眼神。她的绘画作品线条简炼准确，用色大胆亮丽，对人物神态的捕捉和再现准确传神。她对人物心理和神态的描摩已经是专业画家望尘莫及。只有把张爱玲的文字和画像放在一起才是对张爱玲及作品较为完整的解读。我更喜欢张爱玲的画。

上图是张爱玲散文《谈跳舞》中的插画。她试图画出花旦如两瓣花蕾似的乳房，柔软枝条般的手臂，背风凌立的头发，和“舞低杨柳楼心月”般把月亮都扫下来的泼辣神情。

《茉莉香片》中的冯碧落和言子夜。原载《杂志》第十一卷四期（一九四三年七月）与图相对应描写冯碧落的文字是：“她的前刘海长长地垂着，俯着头，脸庞的尖尖的下半部只是一点白影子，至于那青郁郁的眼与眉，那只是影子里面的影子。”

 
《心经》中的许小寒与许峰仪。张爱玲画的不是书中某个场景，而是借许峰仪身后许小寒充满诱惑力的身体，表示他内心的矛盾。

 
《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简单的黑白对比就画出衣着时尚，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的姿态。

右图名为风兜，张爱玲配的解说词是：衣服脱了一半套在头上，照样做个风兜很好。我很想知道左图中包着张爱玲头部的是什么东东。

张爱玲除了小说插画，还为她的英文原作《中国人的生活和时装》配过十二幅代表不同时期风尚的时装图。图中人物发型、衣着、神态和姿势拿捏得恰到好处，很能体现张爱玲的时尚功力。张爱玲对服饰的酷爱，终于通过《中国人的生活和时装》一文，由风兜、“流言”装等实践活动上升到了理论高度。

我以为，最能展现张爱玲古典设计风格的作品就是她和炎樱一起设计的封面系列。她的设计理念中包涵了她对人生的诠释。

 
张爱铃为《流言》封面画的这个女子是我对她画最初的印象。人物脸部的留白巧画尽了喜怒哀乐。张爱玲本人穿着画中女子同款式服装拍的照片颇有流言般沲泥带水的风情。

 
封面是炎樱设计的。我以为，窗口那个突兀的人头出自张爱玲之手。她用这个向里借张望的人头打破画面风格平衡和统一，营造出不安和诡异的气氛。效果不错，我看到这图就心慌。

 
炎樱为一九四四年《传奇》再版设计的封面草稿，使张爱玲为那强有力的美丽图案所震慑，“心甘情愿地象描红一样地一笔一笔临摹了一遍。生命也是这样的罢——它有它的图案，我们惟有临摹。”她在临摹中加入了自己的解读：

“像古绸缎上盘了深色云头，又像黑压压涌起了一个潮头，轻轻落下许多嘈切嘁嚓的浪花。细看却是小的玉连环，有的三三两两勾搭住了，解不开；有的单独像月亮，自归自圆了；有的两个在一起，只谈谈地挨着一点，却已经事过境迁——用来代表书中人相互间的关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苦竹》是胡兰成办的，炎樱设计的封面。白色竹杆处几排绿色小字是周作人翻译的日本俳句：“夏日之夜，有如苦竹；竹细节密，顷刻之间，随即天明。” 这杂志没办几期，顷刻之间关门大吉。

张爱玲自画像
 
如果张爱玲真是如胡兰成所写喜欢新派的绘画技法把形体作成图案，而以颜色来表现象征的意味。那么她的自画像描摹的该是恶作剧得手后，悠然自得地站在暗处坏笑的张爱玲。她的这份亲昵和娇柔大概只对胡兰成绽放。随着胡兰成的离去，她感情之花日渐枯萎。

她书中的插画，象打开扇夜蓝的小窗，让我们看到月亮下那个黑色身影嘴角噙着的得意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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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游客) 2006-2-19 21:30:27

没读过张爱玲小说,喜欢这些插图，尤其是自画像、说跳舞、茉莉香片和流言。线条干净利落，人物十分传神，一看便知大家所为。

自画像有汉砖雕刻之韵，而又不失现代女性之自信。这个形象如楼主所言，黑夜中的人，无须抱怨黑夜，宇宙之点点幽光，遮不住她的鲜活身影。相比之下，项羽的“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谁知之者”，更显英雄本色。

周实(游客) 2006-2-20 9:49:18

爱就像是一个大海，你就像一条小船
爱的风涛越是强烈，你就越是接近覆灭
而若风平，而若浪静，你又觉得爱意消尽

——读《开扇夜蓝的小窗看月亮》

幽篁 2006-2-21 1:00:21

1941年到1947年间，张爱玲大部分精彩的作品都是此时完成的。同时。张爱玲也完成了和胡兰成相识、相爱和分手的历程。

苦丁(游客) 2006-2-21 20:07:06

说来惭愧，一直对张爱玲有一种近于偏见的抵制。读了此文，倒是觉得，至少该看看张爱玲的画，不然，真的是一种损失。

幽篁 2006-2-21 23:10:13

我和苦丁一样，原先不喜欢张爱玲的作品。我对她态度的改变就是从她的自画像开始的。

小讨厌(游客) 2006-2-22 12:20:40

 回头看(游客) 2006-2-22 21:30:40

小讨厌理解的第一幅画比较到位!也如楼主所说:"张爱玲清冽得透进人心的眼神"

那个扒光了自己的女人，柔弱的手臂，无所依凭着，窗外没有她的世界，而回转了目光，向自己内心深处搜寻。那种冷眼，似比自己裸体更可怕——她确实看到了一个恐怖人性世界，令她毛发耸立。那复杂的眼神，又有自信、冷漠和惊恐等纠缠一起，很难说清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她是对人性一种无奈，还是绝望？一种自信有所发现的惊奇，还是疑惑？她的内心似乎太复杂了，难以说清，更难看透。

幽篁 2006-2-24 17:42:21

看透张爱玲对回头看兄不是件难事，大不了再回头看看。

 

延伸阅读

俄罗斯诗人普希金的插画

 

一直对张爱玲的作品都很关注，在他的字里行间，都很受感触

 

始终觉得艺术有相通性。真正喜爱艺术的人，不论是文学，绘画，音乐等等，即使形式和体裁各异，还是会对真正美好的东西，发自内心的仰慕和热爱。

以下为幽篁的回复：
太对了。

 

哈哈，对照楼上的，难怪蘑菇我啥都……通…（那么一一一点儿~~~）…呀！！（哈哈，可不要脸的跑走……）

 

看完怎么都有点后悔啊，这本当当以前特价的，当时有心动的，可是最后还是没下单.......

以下为幽篁的回复：
你比我有文化。我没买过张爱玲的正经书，一看这本是画，就立即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