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侨报周刊》王燕

食品工业一直以来有一层令人放心的外衣，但是当导演罗伯特·肯纳（Robert Kenner）将镜头对准日常食品，为我们呈现出一幕幕令人震惊的恐怖画面时，美国食品工业面纱的一角才被揭开。以上是近日纽约评论界对热门纪录片《食品公司》（Food， Inc.）的一个总体评价。带著这样的印象，也带著对食品工业真相的好奇，笔者走进了《食品公司》的放映大厅。

导演罗伯特·肯纳 选自www.allmoviephoto.com

　　关于该片的拍摄，据说导演罗伯特·肯纳（Robert Kenner）在看到畅销书《快餐王国》（Fast Food Nation）之后，有了把它拍成电影的想法。后来就开始与该书的作者埃里克·施劳斯（Eric Schlosser）接触并且讨论。肯纳在一次访问中介绍说，他们筹备了大约6、7年，拍摄期也由于处处碰壁，所以长达两年半。另外迈克·波兰（Michael Pollan）的《杂食者的两难处境》（Omnivore's Dilemma）一书也对该片有很大影响。

影片带来的震撼

　　全片从超级市场的货架开始。继而影片为我们梳理从农业经济社会到单一种植经济的发展，今天美国大约30％的农田都被用来种玉米。玉米虽然容易耕种，但是因为对人类的胃而言过硬而不能作为主食。接著我们接触到肉类制品。导演用他的镜头告诉我们，大多数的食用肉，在从工业化农场到集中化屠宰场再到肉类加工车间的过程中历经磨难：没有任何“尊重”可言的圈养、大量玉米饲料的填塞、还有抗生素的注入。所以，说这是一部恐怖片，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在这部影片中，笔者看到工业化的养鸡场给每一只小鸡做一种特殊的手术，这种手术可以令鸡快速长大。因为人们喜食鸡胸脯肉，于是培植出胸部巨大的鸡种，大到鸡自己只能勉强支橕。于是上万只，甚至几十万只这样的鸡挤在一个封闭的养鸡场，一起呼吸，一起进食，一起排泄。有的鸡因为拥挤而无法吃到食物，开始啄自己的同伴。这些还仅仅是一位有良知的养鸡场主卡罗尔·莫里森（Carole Morison）让我们看到的画面。有很多的养鸡场则不仅封闭而且不透光，里面究竟如何，人们怕是很难知道。可悲的是，莫里森勇于展示真相的举动让她失去了与普渡公司（Perdue，位于马里兰州）的合同，她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并准备卖掉养鸡场。
　　有分析指出，这种拥挤的养鸡场环境很可能导致禽流感病毒的产生。因为在这样的空间里，一些相对无害的病毒在鸡群之间传播，进而产生变异，最后发展成令人谈鸡色变的禽流感。
　　遭遇这种悲惨境遇的又何止是鸡。

纪录片《食品公司》海报
选择官方网站www.foodincmovie.com

某家养牛场，研究人员在一头活牛身体，开一个大洞，直通胃部，工人不断向里面填混有玉米、抗生素和其他物质的所谓的“饲料”，牛胃则不断涌出可怕的液体。这种饲料喂出的牛，胃里会生出新菌株的大肠杆菌，结果牛肉都要过几次氯水去消毒。但是，一旦处理不善，后果不堪设想。据说，这种新菌株的大肠杆菌使美国每年至少有73,000人因此得病。
　　养牛场带来的震撼刚刚过去，镜头又投向了史密斯菲尔德公司（Smithfield）控制的某家养猪场，狭小的空间里圈养著上万只猪。过挤的生存空间中，猪们互相撕咬，甚至扯掉对方的尾巴，所以有的养猪场主干脆就直接切去。等到养到足够大，这些猪就被拉到屠宰场，于是整排整排的猪在惨叫中瞬间被闷死。
　　最后，再来看看我们吃的粮食和蔬菜。影片提到一个叫孟山都（Mansanto）的公司，该公司原本从事化工产业，主要产品是DDT（一种杀虫剂）和橙剂（一种除莠、落叶剂）。而现在，全美90％的大豆都含有孟山都专利的基因，所以农民不许存下大豆种子以待下一季，必须每一季都从孟山都买新的。为此，孟山都特地花大笔经费组织专人强制推行他们的专利大豆，这些人不断地对农民进行监控、威胁，一旦出现问题，就把他们告上法庭。而这些农民因为经济上的弱势，大多是敢怒不敢言。
　　影片为我们介绍了一起由孟山都专利种子引起的诉讼官司。被告是莫伊·帕尔（Moe Parr），印第安纳州人，一位有25年工龄的种子清选员。孟山都告帕尔的理由是他在清选种子的过程中由于处理不当，致使农民违反了专利规定。随后，帕尔被业界开除。在接受采访中，帕尔说：“我必须在每天早上3、4点钟就起床，之后（孟山都）的侦查员就开始一路紧紧地跟著我……”
　　这就是美国的食品工业，一个为了追逐利润而置人的健康和生命安全于不顾，更不要说保护环境善待动物。而这绝对可以说只是冰山的一角。片中，很多农民面对镜头或者回避，或者保持沈默，因为他们一旦说出真相，很可能面临这些财团的报复或被告上法庭。

在影片拍摄的过程中，摄制组始终无法接触到食品工业巨头的高层。如此神秘的背后，怕是藏著整座冰山。更令人吃惊的是，所有这些都发生在政府监管机构美国农业部（USDA）和食品及药物管理局（FDA）的眼皮子底下，原因是什麽？看了下文，或许您会有个简单的了解。

影片中的四口之家
选自www.allmoviephoto.com

影片提供的真相

　　拍摄过程中，导演一度把镜头投向了一个西裔的移民家庭。这是一个四口之家，日子过得非常拮据，因为吃了过多的汉堡之类的快餐，个个身材偏胖，父亲还患有糖尿病。站在超级市场的货架前，这家的主妇面对两难的抉择：当一个快餐汉堡比一棵花椰菜还便宜的时候，怎样可以用最少的钱来填饱四个肚子呢？更令人沮丧的是，选择便宜的快餐之后，他们可能除了赔上健康之外，还要搭上一笔医药费。

《食品公司》用一个个真实的镜头，披露了食品业的问题。以下是笔者整理的惊人事实：
　　★上世纪70年代，全美五大牛肉加工厂控制著全国牛肉市场份额的25％；今天，只有4大加工厂，但份额是80％。
　　★上世纪70年代，有数千家大大小小的屠宰场提供牛肉；今天，只有13家。
　　★1998年，美国农业部（USDA）对食品进行沙门氏菌和大肠杆菌0157H7含量进行检测，如果某食品公司总是不达标，农业部会勒令其歇业；在肉禽及其制品协会（Meat and Poultry Association）将其告上法庭后，农业部失去了这个权力。
　　★1972年，美国食品及药物管理局（FDA）进行的食品安全检测高达50000次；2006年，仅有9164次。
　　★布什政府时期，FDA局长是国际食品加工协会前执行副总裁，农业部办公室主任曾是华府牛肉工业的主要说客。
　　★1996年孟山都推出Round－Up Ready Soybean，当时它仅仅控制大豆市场的2％；现在美国90％以上的大豆含有孟山都专利的基因。
　　★最高法院法官克拉伦斯·托马斯（Clarence Thomas）曾在1976年到1979年期间担任孟山都公司的律师；担任大法官之后，托马斯曾帮助孟山都推动种子专利的实行。
　　★养鸡场场主每年平均投入达500000美元以上，但每年仅赚18000美元。
　　★史密斯菲尔德猪肉加工厂（Smithfield Hog Processing Plant）每天要杀掉32000头猪，是全球最大的屠宰场。一个美国人平均一年要吃200磅以上的肉类食物。
　　★现代的超级市场平均有47000种食品，而这些食品中的绝大数都是来自少数几家食品公司，确切地说是3到4家。
　　★全美70％的加工食品含有转基因成分。
　　★参院63号消费者有权知道真相议案，要求所有来自克隆动物的食品必须在标签上注明，在加州立法院获得通过，但在2007年被州长施瓦辛格否决。
　　★作为动物饲料的主要成分，玉米也被用作食物添加剂，这样的产品一般包括纤维素、木糖醇、麦芽糊精等等。另外，玉米制成的产品包括：番茄酱、乳酪、甜食、电池、花生酱、黄油、Cheez－Its、沙拉酱、可乐、果冻、糖浆、Sweet　＆　Low、果枝、Kool－Aid饮料、木炭、纸尿片、Motrin（一种消炎药）、以及肉和快餐。
　　★2000年出生的美国人，3个里面有一个可能患上糖尿病的早期症状；而在少数族裔中，两个人中就可能会有一个。
　　★有机食品是食品业发展最快的部分，每年增长20％。

食品中的不能承受

　　芭芭拉·科瓦尔奇克（Barbara Kowalczyk）是一位勇敢的母亲。几年前，她年仅2岁半的儿子凯文（Kevin）因为吃了含有大肠杆菌的牛肉汉堡而死去。科瓦尔奇克两眼噙泪敘述著儿子的最后时刻，她说：“凯文当时难受极了，不断求我给他水喝……”她后来又说：“我们曾经那麽地相信政府，相信自己会被很好的保护，但事实是我们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获得保障。”

儿子去世后，科瓦尔奇克成为食品安全的积极倡导者，主张恢复美国农业部原有的权利：如果某家公司不断出现被污染的肉类食品，可以立刻将其关闭。

科瓦尔奇克的儿子凯文。
选自http://cspinet.org/foodsafety

　　影片中的那些工业化养殖场为了降低成本同时加快猪、牛等的生长速度，不仅给它们做手术，改基因，甚至调整饲养材料。但是，它们吃的东西实际上直接影响著人们每天所吃的肉类制品和乳制品。当科技被用来谋利，当人们赖以生存的食物卷入工业化的漩涡，人类脆弱的身体将如何承受？
　　在工业化的养殖场内，即使没有疾病和感染发生，饲料和牲畜饮用水中都会加入少量的抗生素，这样可以加速牲畜的生长，降低在这种过分拥挤、过分肮脏的环境中爆发疾病的可能。据相关数据显示，全美大约有70％的抗生素被加到饲料中，重量达2500万磅，比治疗人类疾病的抗生素总量的8倍还多。

问题是，长期处在低含量抗生素环境中的细菌变得越来越有抵抗力，慢慢地它们会产生变异的菌株，这种菌株具有对抗生素的抗体。例如，美国几乎所有的葡萄球菌感染病例都对青霉素有抗体，而且许多已经对新药也具有了抗体。如今，抗生素抗体已经日益成为公共健康的重要课题。
　　另外，饲料中不仅有玉米、抗生素，路毙动物的尸体和其他动物的“下水”有时也会掺进饲料中，因此科学家们认为当年疯牛病的传播是由于牛的饲料中含有其他受感染动物的神经系统组织。而人类如果吃了受感染的食物，将可能染上变异型库贾氏症（人类疯牛病），导致痴呆，最后死亡。
　　记得我们之前提到的大肠杆菌吗？按照自然规律，牛等反刍动物应该是吃草的，但为了降低成本，在工业化的养牛场中，这些可怜的牛只能吃玉米和大豆。尤其在屠宰前的几个月，因为这些富含淀粉的饲料加快牛的生长速度，而且让牛肉变得很嫩。但是科学家指出，这样的养殖对人类的健康具有很大的威胁。
　　康奈尔大学的一位学者曾经做过这样的研究：两头牛，一头屠宰前5天喂食草料，一头喂食玉米或大豆。结果吃玉米或者大豆的牛的粪便中大肠杆菌的含量远远高于吃草的牛。一般来说。大肠杆菌生存在牛的肠道中，所以牛肉在进入市场前，需要用大量氯水冲洗消毒，一旦处理不当，肉类很容易被感染。另外，如果给庄稼施的粪肥或者灌溉的水没有做过适当处理，那麽感染的就不仅是牛肉了，蔬菜恐怕也难以幸免。
　　不仅抗生素可以加速牲畜的生长，激素也可以。据悉，虽然给猪和禽类注射激素是被明令禁止的，但农业部和食品药物管理局批准养殖场给食用牛和奶牛注射激素，以此来加速它们的生长和牛奶的产量。
　　据估计美国大约有三分之二的食用牛被注射了6种生长激素，其中3种是自然存在的，而另外3种则是人工合成的。欧盟执行委员会曾经指定一个委员会专门研究这些激素对人类健康的影响。该委员会1999年的报告称，肉类中的激素残留有可能会影响人类激素的平衡状态，随之带来的就是生育问题、乳腺癌、摄护腺癌或者结肠癌等困扰。因此欧盟已经禁止输入注射过激素的牛肉，这也就意味著对所有美国牛肉说“NO”。

虽然食品工业的问题重重，但是关于食品安全的议案似乎总是不太容易被通过。7月29日，美国众议院再次否决了一个对联邦食品安全系统进行大幅改革的提案。
　　据悉，这条法案如果能得到通过，将给予食品与药物监督管理局（FDA）权利来对食品进行召回，而且增加对农作物的审查，并且要求支持食品安全计划，让FDA有更多权限检查公司记录。
　　对这个法案投赞成票的大多为民主党人，大部分共和党人对这个法案投了否决票。

转基因的双刃剑

　　小小的基因，却可以令孟山都掌握全美大豆种植的命脉，这不得不让笔者惊叹基因技术在当前食品业中的影响。
　　转基因食品是通过遗传技术改变植物种子中的DNA（脱氧核糖核酸，其中具有遗传讯息的脱氧核糖核酸被称为基因），然后把经过修改的基因转移到另一些植物种子内，从而获得在自然界中无法自然生长的植物物种。目前，基于这种技术的产品有抗虫害、抗病毒、抗杂草的转基因玉米、黄豆、油菜、土豆、西葫芦等。
　　随著人口的不断增长，只有提高农业生产率才能满足人类对食品的需求，转基因产品因此以其高产量的特征而受到广泛的关注。然而这种转基因出来的食品安全吗？
　　转基因食品的确存在威害人类健康的可能性。1989年，作为一种膳食补充品，一种基因合成的左旋色氨酸夺走了37个美国人的生命，另外有5000多人或者落下终身残疾或者染上致命的嗜酸性细胞增多性肌痛综合症，随时可能发作。之后，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收回了市场上全部该类产品。当时日本第三大化工厂昭和电工第一次用转基因菌株生产非处方药。因为人们相信这种菌株在重组DNA的时候，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污染。所以昭和电工向嗜酸性细胞增多性肌痛综合症患者赔付了20亿美元。
　　1994年，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FDA）批准孟山都销售其颇具争议的生长激素。工业农场给奶牛注射这种转基因的激素，以此提高牛奶产量。然而科学家已经警告说，注射这种激素的奶牛挤出的奶或者制成的乳制品中，含有过量的强力化学激素似胰岛素生长因子L，因此很可能令人们患上乳腺癌、摄呼腺癌、或者是结肠癌。
　　1996年，一场转基因食品的灾难被幸运地避免了。当时内布拉斯加的研究人员获悉一种链接进大豆的巴西坚果基因可能令对巴西坚果敏感的人引起致命的过敏反应。但是这些链接巴西坚果基因的大豆，之前在动物身上的测试结果为负。对食物过敏的人（目前美国孩子8％有这种问题），过敏反应的症状可能有的仅仅是轻微不适，而有的却是猝死。如果吃了加入了外来基因的普通食物，他们很可能面临危险。
　　1999年《药物强化性食物杂志》（Journal of Medicinal Food）的一篇研究报告指出，转基因大豆和传统大豆相比，一种可以防止心脏病和癌症的植物雌激素的复合物在前者中的含量明显低于后者。再一个例子就是注射生长激素的奶牛挤出的奶往往有更多的脓汁、细菌和脂肪。这说明转基因食品至少会降低食物的品质和营养成分。



走出放映大厅，门口海报上的一行字吸引了笔者的注意：“You'll never look at dinner the same way again”（大意就是：看完此片，你对食物的看法将从此发生改变）。读者朋友，你会吗？

生机勃勃的绿色农场
资料图片

从改变自己开始

　　《食品公司》为我们揭开了食品工业的面纱，提醒我们由几大食品财团控制的食品体制的是多麽危险，它们赚得的巨额利润正是以消费者的生命健康、自然界的生态平衡作为代价的。曾经简单的种植和养殖的过程经过工业化后变得多麽复杂，而且被滥用到多麽糟糕的程度。难道我们就只能被动承受这一切吗？当然不行，改变势在必行。
　　首先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了解什麽样的食品是经过工业化了的。虽然给这样的食品下明确的定义非明智之举，但我们可以掌握以下几个重要特征：
　　★工业化食品是大工作间集中生产、加工出来的食品。
　　★工业化食品大多经过了转基因的处理，这不仅会影响到人的健康，更会影响整个自然界。生物的多样性将会由于基因技术而不再存在，简单来说就是，自然界将会只存在一种番茄，而它们彼此都一模一样。
　　★食品工业中，牲畜都被集中在狭小的空间中圈养，它们无法像正常动物那样自由地生活在大自然中。
　　★工业化食品成分的英文名称大多末尾有“cide”（拉丁文中，cide意思是死亡）。
　　★工业化食品大多是即食食品。
　　★工业化食品一般都经过长距离运输，从遥远的加工中心来到你身边的超级市场。
　　★工业化食品经常含有一些无法读出名称的成分。
　　★工业化食品的包装大多很精美。
　　★工业化食品或多或少都与玉米有关，左旋糖（即果糖或葡萄糖）含量很高。
　　★食品工厂大多有著很高的责任保险。
　　★食品工业巨头的领地中有很多的“非请莫入”的标志。
　　虽然改变目前的情形似乎并不令人乐观，但是如果想让事情发生变化，最终还是取决于你我是否愿意首先改变自己，至少我们可以借助每日三餐投出自己的一票，在超级市场的货架前作出自己的选择。

首先，我们可以考虑放弃那些速食食品、微波食品，回到厨房，真正地做一顿可口的饭菜。回到厨房后，我们应该尽可能选择直接来自当地农场的菜。如果工业化食品越来越不赚钱，这样的制度必然越来越难以生存。接著，我们需要考虑的就是选择当季的食品。这不是说如果一个人住在新罕布什尔，他或她在1月份得拒绝吃番茄。而是说，在季末之时，多采购一些，做适当的储藏处理后，留待冬天食用。最后，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你可以开一片小绿地，自己种一些蔬菜，在体会农家乐趣的同时关照自己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