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无 斋
“宝”砚记
鲁之洛
前些日子的一个夜晚,在长沙下大垅的一家小酒店,吃孙健忠兄的请。
一端上酒杯,满头如霜的他,脸色红润了,神气足了,话也多了,开口闭口不离他的竹刻、石刻宝贝。小说写得特别出色的他,老来醉心于古籍收藏。这些都是我一窍不通的,任他滔滔,我只有听的份,插不上话,倒得了个闷头多喝酒的机会。
谈着谈着,他兴奋地讲起最近一件新收获。
他说:“之洛,前几天我买到了一个好石砚,那真是个宝砚呀!”
喝了点酒的我,一听石砚二字,也来了兴致。不知什么是“宝砚”的我,居然抢着说:“‘宝砚’?我也有一块!”
他一听,忙问:“什么石的?”
我摇头:“不知道。”
他又问:“雕了龙没有?”
我答:“没有。”
“是不是雕了松、竹、梅岁寒三友?”
“什么也没有,就是朴朴素素的一块青石,带点浅灰。”
他笑了:“那怎算宝砚?”
我说:“它宝就宝在磨好的墨水十天半月不干。”
他惊异了:“真的?”
“实在的,我现在一般一个月才磨一、两次墨。”
“你什么时候买到的?”
“不是买的,是一位领导送的。”
那是七十年代初,我刚从武冈调到邵阳市文化馆不久,又要调到市里去筹备文联。其时文化馆的老副馆长李松安同志也将要退休。我俩虽相处不久,但很谈得来,他对我特别有感情。在我离开文化馆的那一天,他拉我到他房里,将一个园形、有梨木盖子的石砚塞在我手里,说:“你喜欢写毛笔字,这东西对你有用,送给你吧。别看它丑,但是一宝,磨好的墨轻易不会干。”
我很慎重地接着,珍惜它,但并不怎么信其真。心想,哪有不易干的砚池?由于当时工作忙,无心练字,将砚池丢在书柜里没理会它,,一晃三十多年,都不曾试用过,但李副馆长的“不干墨水”的叮嘱却深记心坎,也间常想到它。最近十多年来,退休了、写作也松下来了的我,为着陶冶心灵,练练腕力、站功,来了临帖练字的兴致,便将石砚搬出来了,一用,果然证实它不易干,即使是黄火日头大热天,十天半月墨水也没干过。我这才深信:莫看它样子丑,它确是一宝,是块千金难求的宝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