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晨,当你拉上爸爸,兴冲冲跑到楼下的窗台上去给小仓鼠喂食的时候,却发现小仓鼠已经死了!
真是没想到,夜里突然的一场中雨,加上大风降温,把小仓鼠活活给冻死了……
你看到死去的小仓鼠的一瞬间,几乎是楞在了那里。然后,是嚎啕的大哭。说真的,女儿,看到你因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而痛哭的样子,爸爸的心颤抖了。
“不……小仓鼠没有死!它不会死的……它那么可爱,整个冬天都过来了,怎么会冻死呢?……不会的,它没有死。爸爸,我求求你了,你把它拿回家,把它暖过来吧……求求你了,爸爸!……”
女儿,听着你这些那么孩子气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你是那么绝望,是那么不能接受这个小仓鼠已经死了的现实。看到你哭得如此伤心,爸爸的心也在痛,爸爸的眼睛里也开始涌上泪水。
是啊,这是一个生命啊,一个生命的离去让我的小女儿伤心到近乎绝望的程度,作为爸爸,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我知道,你尽管已经很明白,这个小仓鼠死了,我们不可能再救活它。但出于孩子的希望,出于对一个生命离去的悲伤和无能为力,你来求助爸爸,希望爸爸能在不可能的地方做出一些可能的事情来。其实在你成长的这些年里,有多少次,在小小的你看似不可能的时候,面对你的求助,爸爸都能让你破涕为笑,都能给你带来新的希望。可是这次,我该怎么做呢?因为成年的爸爸已经很清楚,它真的死了,谁也没有回天之力。我这次帮不了你,除了陪着你一起伤心,除了给近乎绝望的你一些安慰。
我真的帮不了你了,女儿。爸爸只能任凭你扑在我的怀里,任凭你把止不住的泪水流满我的胸前,打湿我的衣服。我只能紧紧地抱住你,手不停地抚弄你的头发和后背,嘴里说着些毫无用处的“不哭了,不哭了”的话。也只能在你的求助里,在明知没有希望的时候,把那个小仓鼠拿回家,放在暖和的地方,和你一起,期待着能有奇迹出现。
怀着希望的你找姥姥要来很多棉花,把个小小的笼子塞得满满的。你那么虔诚而小心地做着,一点点往小仓鼠已经僵硬了的身体周围放着,边放,边啜泣,边绝望地说着“你不能死啊。你怎么能冻死了呢?……”或蹲在你的旁边,或站在你的身后,作为一个父亲,这样的时候我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无所适从。看你颤抖着小手,做得那么认真,我多希望小仓鼠并没有死,多希望它只不过是被冻得不想活动了。爸爸想,在你的心里,也是那么地希望它很快就会再一次地活跃起来,双爪抱起你递给它的瓜子,边用那双闪着亮光的小小的眼睛扫你一眼,边快速地用牙齿把瓜子皮磕掉,把瓜子仁吞进肚子里去。曾经有多少次,你看着小仓鼠有些调皮地吃着你喂给它的食物,或看着它在你妈妈专门买给它的那个笼子里那些通道里来回乱跑,跟你捉着迷藏,你开心地笑着,笑得全然没有一点心事。这样的时候,爸爸愿意远远地望着你,欣赏你,欣赏你和小仓鼠共同组成的这一个生活中美丽温暖的场景。
但我知道再也不可能了。小仓鼠死了,真的是死了。
所以,那一天里,你一次次恳求爸爸去看看你的小仓鼠,看看它是不是活过来了。我都默默地按你的要求,走到那个小笼子旁边,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着它。这样的时候,我好像也成了一个孩子,一个像你一样固执的孩子。我担心自己稍稍的粗心,会放过任何一点小仓鼠可能活过来的气息。甚至有几次,我把笼子举在眼前,用指头拨开那些棉花,去触摸小仓鼠的颈部,希望能感受到哪怕一点点微弱的脉博的跳动。如果真的那样的话,爸爸肯定会兴奋地大叫起来,然后和你紧紧地抱在一起,来庆祝这个奇迹的产生。
可是,我们父女的虔诚却终于没能感动冥冥中的那个上帝。
一直到了晚上,我只能狠着心,很认真地向你宣布小仓鼠的死亡了。尽管,我是那么不情愿甚至有些害怕面对你又一次的眼泪,又一次的绝望的号啕。但我是个成年人,我清楚不能一直这样自我欺骗下去。尽管这样的自我欺骗带有某些美丽的伤感。但我想,生活毕竟是十分真实的,有时候,甚至是十分不近人情,十分残酷的。作为父亲,我有责任通过一些类似的事情,使你明白,这是你必须要学会面对的。发生了这样令人难过甚至绝望的事情后,我们该怎么办?孩子 ,爸爸人至中年后,越来越明白: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绝望、颓废等等是于事无补的。唯一值得我们去做的,就是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然后,处理好这些事情,继续去生活!
并不是爸爸太过于理性,甚至有些冷漠地理性。通过这样的事情,爸爸希望你能慢慢地学会接受现实,并在这些让人颓丧的现实里坚强地站起来,面对它,并走过去。
所以 ,当我向你宣布完这个消息后,我没有再过多地安慰你。直到你自己慢慢沉静下来,我才提议:“和爸爸一起,把小仓鼠埋葬了吧。”
你把头无力地靠在爸爸的身上,双手紧紧地拉着爸爸的胳膊,小声地问:“埋葬在哪里呢?”
我看你已经开始接受这个现实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样吧,你给小仓鼠准备一个小纸盒,咱们好好把它包起来,埋到楼下的松树下面,好不好?”
你好像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稍有迟疑后,点了点头。
很快,我们就开始行动了。你找来一个漂亮的纸盒,要爸爸帮你折好了,还没忘记找些干净的棉花铺在里面,说埋在外面,小仓鼠会冷的。我由着你做着这一切。
我们选了一棵长得很茂盛的松树,我挖了一个大约深20厘米,宽20厘米的小坑。然后,把小仓鼠埋进了土里。临结束的时候,你有些恋恋不舍地问我:“爸爸,你说小仓鼠不会被野猫挖出来吧?”
“不会。我埋得够深了。”边说,为了让你确信它是安全的,我又找来几块砖压在上面。同时,我看了看周围,指给你看几个参照物,并告诉你这样我们就会很容易地找到埋小仓鼠的地方了。
像以往一样,你相信爸爸所做的这一切了。
“我会经常来看望小仓鼠的……”正在我们往回走的时候,你突然带着哭腔地自语道。
“好,我们常常回来看它。一定。”我附和着,拉起了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