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最高法院是美国三权分立政体中最具特色的“一权”。除了是美国审级最高的审判机关外,它还有一项没有宪法条文支持的“违宪审查权”,很好的起到了平衡行政及立法权力的作用。由此引发了有关最高法院的种种讨论。有关美国最高法院的中文书籍相当多,随便网上搜一下,就可以发现有7、8种。
本书应该是中文版有关美国最高法院图书中最能够引起读者兴趣的。因为本书不是那种法学、政治学的学术著作,而是一本由记者撰写的长篇报道,人物形象生动,语言调侃机智。然而这些并非记者的编造,书中所有的对话、情景描写,都来自于对当事人的采访,以及大量的文字记录,包括了最高法院大法官们的意见书,最后形成的最高法院的判决书,大法官们的会议记录,大法官内部传阅的种种备忘录等等,生动而逼真,正说非戏说,将美国最高法院的运作和盘托出。
本书记录的是1969—1976年间美国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们,因为他们在1973年下达的一个裁决,迫使时任总统的尼克松必须交出有关“水门事件”的白宫录音带,直接导致尼克松被迫辞职,这批大法官由此载入了史册。
本书的主线,是1969—1986的美国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伯格在最高法院的审判活动。他是在尼克松就任总统后得到任命的,在美国的政治图谱里,伯格是属于保守派色彩的法官。因而才被保守派的政治家尼克松看中,试图通过他来调整最高法院的裁判倾向。
可是在伯格被任命时,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们主要是由政治图谱的另一端的自由派组成。9名大法官中,被普遍认为持自由派观点的有5位:即将由伯格代替的首席大法官沃伦,以及福特斯、马歇尔(第一个黑人大法官)、布伦南、道格拉斯;经常倾向于自由派立场的有2位:怀特与布莱克;一般被认为是保守派的,只有2位:斯图波特和哈伦。而且这些大法官在伯格上台前唯一的共识是,他们都不认可这位首席大法官的能力。就在伯格的提名在国会被通过后,等待到最高法院上任的前一个星期,最高法院里他将来的同僚们,就将伯格原来作为联邦上诉法庭法官的一个上诉案件予以驳回,给了他一个警告。
保守派和自由派的重新分化组合,就在伯格就任后展开。1969年最高法院的开庭期,是伯格上任后主持的第一个庭期,在有关是否裁决南部地区各州学校延缓实施废除种族隔离措施为违宪的案件中,伯格在大多数大法官的推动下,同意作出一致的意见:废除种族隔离不容延缓。这个判决使人们认识到伯格并非是尼克松的傀儡。
就在下一年的庭期,尼克松政府遭到了更大的失败,最高法院接连作出了几个有关民间反对越战行为合法的裁决,尤其是裁决联邦政府无权禁止《纽约时报》及《华盛顿邮报》刊登五角大楼有关越南战争的秘密文件。伯格很尽力的试图维护政府的立场,但是在五角大楼文件案件中,他以3:6的表决败下阵去。
本书引导着读者,以小说、电影作品中“无所不知的旁观者”的角度,观察着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们的审判活动,一年一个庭期的继续,让读者看到大法官们不断变化的联合阵线,看到他们彼此之间的恶评,他们通过助理、备忘录不断的交锋。尽管1971年时,由于哈伦、与布莱克的退休,尼克松不失时机的将被认为是保守派法官的伦奎斯特、鲍威尔补进了最高法院大法官的行列,还是没有办法让伯格获得充分的支持,来实现尼克松所希望的局面。
高潮在1973年的庭期到来。尼克松政府因为“水门事件”(总统府指派特工潜入作为反对党的民主党总部水门大厦,试图盗取档案及安置窃听)而日益声名狼藉,最后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尼克松的总统府后,最高法院以9票一致的表决结果,裁定总统府必须交出所有涉及到水门事件的录音带。这给四面楚歌的尼克松最后一记重拳,迫使他在17天后宣布辞职。
可是奇怪的是,尼克松的下台并没有使最高法院的自由派势力更加强大,随着大法官的人事变动,到了1975年的庭期,最高法院阵线日益趋向于不左不右的“中间派”,老的大法官斯图波特、怀特、以及本届共和党政府任命鲍威尔、史蒂文斯组成了稳定的联盟,起不到领导作用的伯格成为这个大多数的追随者。终于得以否决一系列重要的民权案例,结束了自由派在最高法院的长期支配权。
本书可称是“演义”体的20世纪70年代美国最高法院史,“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自由派与保守派阵线变动,生动的显示出美国社会政治的变迁。当然,作为记者,作者并没有更深入的从阶级分析、社会压力集团分析等等政治学、法学的角度来解读这种演变,而是站在自由派的立场上,感叹自由派在最高法院的衰微。然而正因为如此,本书也就给予了读者以更大的想象空间,对已经翻过的历史的这一页,能够以自己的角度来感受法官所代表的社会力量,来思考对于司法改革有何启示。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本书在美国是1981年出版的,中文本在1982年已经问世(《美国最高法院内幕——尼克松时代的最高法院》,伍德沃德、阿姆斯特朗,译者是熊必俊、虞孝淮等,广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11月内部版)。这次是一个正式获得正式版权转让的中文版本。而且这次中文的译者是熟悉法律的专业人士,更为准确的以法律术语表达了原文的意思,更方便中国读者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