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袁越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从多宝鱼到福寿螺，从红心鸭蛋到三鹿奶粉……近年来发生的大多数食品安全事故似乎都和动物制品有关。

    确实，畜牧业一直是最容易出安全问题的高危行业。不过，近年发生的这几大事故应该说只是缘于少数不法分子的违规操作，比较容易解决。事实上，畜牧业对人体健康最大的危害来自该行业内普遍存在的一项潜规则：抗生素的滥用。

    抗生素不但能让动物少生病，还能让动物少吃饲料多长肉，所以大多数饲养场老板都很乐意使用抗生素。据统计，目前全球每年消耗的抗生素有90％以上都被用在了畜牧业，其中大部分被作为添加剂加入到饲料中。仅在美国，每年就有超过l万吨抗生素进入了家禽家畜体内，然后再被运到各个国家超市里的肉制品和奶制品柜台上。

    滥用抗生素能加速有害细菌产生抗药性，导致常规的抗生素治疗失效，其潜在后果远比三聚氰胺严重。前几年曾经在西方国家引发恐慌的“超级病菌”(MRSA，一种能抗多种抗生素的金黄色葡萄球菌)就是滥用抗生素导致的恶果。

    既然如此，是不是吃素就能一劳永逸呢?答案并不是那么简单。

    目前市场上出售的大部分蔬菜的主要问题是残留农药，这一条不用多解释。那么，有机蔬菜是不是就没有问题了呢?答案是否定的。几乎所有那些标榜不施农药和化肥的“有机蔬菜”都必须依靠有机肥，而有机肥中又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家禽家畜等动物(包括人类)的粪便，这就给消费者提出了一个新问题：动物吃下去的抗生素到底有多少会随排泄物排出体外?其中又会有多少进入蔬菜中?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美国明尼苏达大学的科学家专门进行了一个试验。他们首先测量了家畜排泄物中的抗生素含量，发现大约有90％的抗生素都会原封不动地随着排泄物排出体外，而其中的绝大部分又会随着粪便被施到农田里。

    科学家们在一个塑料大棚里种植了玉米、绿葱、卷心菜、土豆和生菜，然后在土壤里施以动物粪便，6周后就在蔬菜中发现了金霉素(Chlortetracycline)和磺胺二甲基嘧啶(Sulfamethazine)，它们都是美国畜牧业很喜欢使用的抗生素。

    “实验只进行了6周，抗生素就被吸收到了叶片中。”参与试验的科学家霍利-多利夫(HoHy Dolliver)教授说，“如果让农作物正常生长一季，抗生素肯定会进入其他部位，包括人们爱吃的那些部位。”

    “不过我不大担心玉米，因为人们不会生吃玉米。大多数抗生素不耐热，当玉米被烤成玉米饼，或者制成玉米油后，其中的抗生素就会被分解掉了。”多利夫教授补充说，“我最担心的是那些可以生吃的蔬菜，比如生菜和菠菜，人们通常只是把它们洗干净就直接吃掉了，其中含有的抗生素很容易被人体吸收。”

    该研究项目的主持人、美国明尼苏达大学教授萨提什?顾普塔(SatishGupta)认为，最让人担心的是那些块茎类蔬菜，比如土豆和萝卜，“它们可吃的部分埋藏在土壤里，一直和抗生素保持亲密接触，吸收的抗生素比叶片要多很多”。

    种菜要想不靠有机肥几乎是不可能的，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减少有机肥中的抗生素含量。事实上，即使不被农作物吸收，施到土壤中的抗生素也会逐渐渗透到地下水中，污染当地水源，或者被各种昆虫和老鼠等动物吃进体内，让具有抗药性的病菌传播开来。正因为如此，欧盟于2006年颁布了一项法律，禁止在畜牧业中使用抗生素来提高产量。中国也有类似法律，但是，执行起来却相当困难。在目前的卫生条件下，如果不用抗生素，家禽和家畜的发病率必然会大大提高，让饲养场老板们蒙受不必要的损失。

    这个矛盾应该如何解决呢?顾普塔提出了一个办法：堆肥。试验证明，堆肥能提高肥料的温度，让细菌更好地分解抗生素。美国农业部设在马里兰州的一个研究机构曾经做过一个试验，在肥堆上插入麦秸秆，让空气能自由流通到堆肥的内部，加快好氧细菌的繁殖速度。活跃的好氧细菌能大大提高堆肥内部的温度，只要10～25天就能分解粪便中的绝大部分抗生素。

    目前，科学家们正在进一步研究这一方法的可行性，争取为有机农业制定一项新的行业标准，最大限度地阻止抗生素进入土壤和蔬菜当中。在此之前，吃生菜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一点，即使是有机蔬菜也不例外。

摘自《三联生活周刊》200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