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报评《历史的点与线》
魏得胜 发表于 - 2006-5-26 14:55:05

透析历史的点与线

李春华

 

林贤治先生在谈到这本书的时候,给以“框架廓大,叙述简约,杂以故事,深入浅出,如此实不易为”的评价,他还断言此书,“可望成为一个畅销的历史普及读本”。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呢?它就是魏得胜先生的新著《历史的点与线》(长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12月版),用鄢烈山先生的话说就是:“魏得胜纵论五千年的中国史,虽无司马光 、李贽、范文澜的史料功底,但以现代民主人权观念透析历史的点与线,其体察历史真相的仁心与慧眼或可超迈前贤。”

是否如专家、学者所说的那样,还得自己去读、去判断。说真的,当我捧读这本书的时候,情绪异常波动,乃至深读时,其轻松、幽默、诙谐与沉重、苦涩、压抑的多重感,撞击着我的内心,使我坐立不安,手心里忽凉忽热。这本把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浓缩为一部长篇散文的书,会让你时而笑,时而闷,时而痛;笑,笑到极致;闷,闷到极致;痛,痛到极致。一个散文化的文本下,却埋藏着一部沉重的民族史,实在是出人意料。

不禁会想,魏得胜先生何以如此解读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从结构到内容,似乎都是我们所没见过的;读进去更发现,一部上下五千年的中国史,在这里充满了新见。或因此,作为传统读者,对于魏得胜先生的那种崭新的历史表达方式,几乎是难以适应的。这就是我所说的,读这本书的时候,会坐立不安,会忽冷忽热。不是说中国是文明古国吗?我们不是有千百年来引为自豪的四大发明吗?然而到了魏得胜先生笔下,中国的历史就成了让人心惊肉跳、不堪回首的一幕幕悲剧,而且是不曾令世人开过眼的那种悲剧。魏得胜笔下的中国史,与我们所接受的传统历史教育大相径庭,因此,读起来的时候,一边感到新鲜无比,一边质疑:这是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

但我们又不得不承认,《历史的点与线》确是一本大气耐读的好书。全书共分十章,从混沌到清朝,每个朝代为一章,每一章由若干可独立成篇的文章组成。全书用一种散文笔调写成,看看每个章节的题目,就很难把它们和传统历史联系在一起,如《神话·传说·煮一锅》、《三皇·五氏·石头记》、《土屋·土院·土皇宫》、《葡萄·美酒·夜光妞》、《木犁·铁犁·昙花里》、《桃花·不就·胭脂失》、《竹子·布匹·枸杞酱》、《杭州·扬州·双城记》、《八股·屁股·优先股》等等。虽说各节可独立成篇,但彼此又相互关联。更为巧妙的,这本书是线(从远古到清朝)中有点(故事),点中带线。比如说到嬴政始为皇帝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砍光四川的山头,把不可胜数的木材运到咸阳去建阿房宫,接着便笔锋一转,到了隋朝和清朝,写到杨广建迷宫,写到清王朝打造圆明园。在这种不动声色的叙述中,让人感受到中国传统历史的一脉相承,从而得出中国人的历史包袱何以甚重这么一个隐性答案。这种写作技巧,实不多见。

我还感兴趣的是,魏得胜先生对中国历史的新划分,比如秦尾、汉尾即秦朝、汉朝的尾巴。进一步说就是,在魏得胜的历史叙述中,每个朝代都有一个尾巴被独立出来,成为“当朝尾巴后朝序”。比如在说到“秦尾”的时候,他写到:“我们说,朝代之间的首尾相接,也很难让人确准一个具体的时间表,进入历史就更不能一刀切式的。首尾之间,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个朝代的尾巴,事实上也就是下一个朝代的龙头;那么你这个龙头,又是从上一个朝代的尾巴中诞生出来的。无尾不能有首,无首也不能有尾。两朝交替间的历史,看作是甲的尾巴可以,看作是乙的首也可以,总之是一切以便于认知那段历史为要。”

在说到“汉尾”时,他说:“帝制以来的中国史上,没有哪个朝代能像汉朝那样,绵延四百余年;也没有哪个朝代的尾巴像它那样,拖拖拉拉三百六十九年!这就是我要说的汉尾,史称魏晋南北朝时代。”在解释何以要这么划分的时候,魏得胜说:“我相信,普通读者对这段历史,要么云遮雾罩,要么干脆离得远远的。其实,我也不赞成读者去探究这个纷繁的历史,总觉得这是中国最无聊的一段时期。这也是我把三百六十九年划为汉尾,取代‘魏晋南北朝’这一历史概念的用意。我总是力图把这几百年说的简单,让普通读者不再畏惧那些无关紧要的大分裂时代的国名。说起这段历史,我们只需知道南中国和北中国就行了。”原来,魏得胜先生的用意在于,把历史讲述得简练些、明朗些,让现代读者容易接近些。

最后必须提及的,是这本书的思想。借用林贤治先生的话说就是:“《历史的点与线》紧紧抓住一条线索,就是:专制主义,可谓提纲挈领。”这正是魏得胜先生的长项。我关住魏得胜的文字已十年有余,而他也矢志不移地在与专制主义作文字上的较量。照说,一个人专注一个思想命题,往往会不竭而枯,然而我还从没发现魏得胜在这一命题下,表达过重复的观点。所以,邵燕祥先生才给魏得胜这样一个总体评价,说“每见他的文章,必读,他较我激进,时有新见。我不一定同意他每个具体论断,但我相信,因他博览,多思,又直言无隐,好文章必然会从这样的笔下写出来”。那么,我们就不妨来看看魏得胜在《历史的点与线》中,是如何论述专制主义的:

中国人的信奉黄帝,跟西方人的信奉上帝小有相像,但有质的区别。西方人崇奉的神,他们大可以张开双臂,动辄就喊:“My god!”而中国人一这么喊,就非闹笑话不可,比如:“我的黄帝!”黄帝听了准龙颜大怒,黄帝(延伸至皇帝)怎么是你的?你是黄帝(皇帝)的!西方人喊我的上帝,犹如他们喊我的总统、我的首相,这样喊就对了,因为西方的总统和首相,都是一个一个的我(公民)一票一票选出来的,换成中国,大的不说,小小的乡长你也不敢说:“我的乡长!”因为那是县委县政府某个长官兜里的私货!(《黄帝·黄龙·升天龙》)

让魏得胜先生这样一说,中国传统意义上的专制,一下子就提前了将近一千年。再看下面的论述:

有种说法叫做,继承和发扬过去的革命传统。这就不免含混,过去的革命传统是流血→流血之后是取得政权→取得政权之后是腐败→腐败之后是政权垮台……黄巢这样,李自成、洪秀全也都这样;皇室权争更如此。……从“流血革命”这条脊背上走来的政权,无一例外地,也都将走向它的历史尽头,这是它们的“革命→夺权→腐败→垮台”规律所早已决定了的。(《暴力·革命·皇帝梦》)

中国人的精神在赵氏王朝,几乎丧失殆尽。除了为赵氏王朝所利用的岳家将、杨家将外,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做了“有国奴”。到蒙古人打过来的时候,中国人再去做亡国奴,角色都不用转换的。而最应该负起这罪责的,不是普通的中国人,当为对外苟且偷安、对内高度专制的宋政府。(《杭州·扬州·双城记》)

这类表述,在全书中比比皆是。我想,转引到这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历史的点与线》是魏得胜批判专制主义的一本专著。正因此,周实先生才发自肺腑地说:“我喜欢魏得胜的文字,无论杂文还是随笔,我都喜欢。立意新颖,视角独特,语言明快,思想尖锐,是其最大特点,而这没有思想、勇气和才情是不行的,想做也做不到。”

(载《中国文化报》2005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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