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将重新上演《骆驼祥子》，深感欣悦。欣喜之余，不禁想起了最早看《骆驼祥子》的旧事。

    1953年腊月，我随母亲和姐姐冒着北国的严寒从南京来到北京，住到东厂胡同安居里2号三姨租的一间简陋的南房里。出胡同东口，迎面就是首都剧场。当然，刚搬来时剧场还没有建，我是眼看着剧场在1954年一步步建起来的。

    当时我姐姐张梦甦在北京二十七中上学，著名导演梅阡的女儿梅贻芝和她是同班同学。俩人很好，梅贻芝常到我家来玩，姐姐也常去她家。所以我常听到梅阡先生的消息，《骆驼祥子》上演之前就听姐姐说梅贻芝的父亲正忙着一部戏，几乎天天都伏案工作到深夜。不久，《骆驼祥子》公演了，姐姐从梅贻芝那里拿到了赠票，我们全家四口都去首都剧场看戏了。事前听说是舒绣文主演虎妞，刚从外省桥梁工地回来的父亲很高兴，说他早看过舒绣文的戏，现在隔了至少十多年了。那时舒绣文的演技就很高，演什么像什么，这时一定更成熟了。

    不出父亲所料，大戏一开场，舒绣文就把观众吸引到她身上了。演得泼辣、酣畅，又很有分寸。有个细节给我的印象很深，车行一个拉车的小伙子开她与祥子的玩笑，她猛然抄起那人的腿，要摔倒他，逗得全场大笑，又刹了那人的威风。一个动作就充分表现了虎妞的虎暴性格。母亲虽然专操家务，但毕业于邢台女师，有一定文学修养，悄声对我说：“这个细节很有意思。”后来又多次看《骆驼祥子》，似乎没有见过超越舒绣文的。没有人演得像她那样爽快而深刻。我当时就曾想过，舒绣文长得并不漂亮，怎么还这么抓人呢？觉得是由于她演技高，真正的好演员是不靠长相而凭艺术服人的。

    1958年夏季我上了北京二中，每天上学都从首都剧场旁边进报房胡同，然后到东四大街再往南进内务部街上学。下午再沿原路回家。天天都要经过首都剧场两次，如果中午回家吃饭，就须经过四次了。剧场门口的大广告上一出现新剧目介绍，我就驻步细看一番，因而对人民艺术剧院的演出内容烂熟于心中。随着文学兴趣的增长和理解的加深，对人艺更是情有独钟了。后来又听说人艺的大导演焦菊隐先生曾经是北京二中校长，由此北京二中成为了文学家的摇篮，刘绍棠、丛维熙、韩少华等都出自北京二中。人艺的两大台柱刁光谭和朱琳的儿子刁小谭也在二中上学，就更是心向往之，从1958到1964年，人艺的主要剧目几乎全看过。对人艺的演员，如童超、狄辛等都很有好感，然而印象最深的，还是舒绣文。

    后来我从一张小报上看到一篇纪念舒绣文的文章，说她在“文革”中深受迫害，死得很凄凉，不禁怅然，很是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