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减法

2010-9-3 12:48:00 BY 沈睿

我们每一个人都相信自己与众不同。我也不例外。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张和他人不一样的脸。不是吗？我没有见过一模一样的脸，就是双胞胎也有略微的差别。一次我的学生在课上做报告。她把她家里人的照片给我们看。所有的学生都大笑，因为她家的几个姐妹各个都跟一个模子出来的似的，像极了。这个学生也笑，说：别看我们长得都很像，其实我们各个不同。

 

她的话震动了我，让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美国这里“identity”是一个大问题。我们讨论文学作品，讨论社会问题，很多时候都讨论的是“身份问题”。我是谁？我是什么？我与他人有什么不同。这是古往今来每一个人都努力弄明白的问题。就是一家人，就是相貌极为相像的人，他们也在寻找他们之间的不同。通过划分不同，我们确立自我的存在。

 

这是真的吗？阿格妮丝坐在饭店里等丈夫保罗来。她先到的饭店，闲得无聊，她拿起一本杂志乱看。杂志上是各种名人的照片。阿格妮丝意识到，当你把两个人或三个人的照片放在一块儿的时候，他们个个都显得不同。每一张脸都是独特的。可是当你把二百个人的照片放在一起的时候，你突然发现，其实这二百张脸都差不多，仿佛是一张脸的变体。即使是变化，也不是那么大。众多的脸变成了一张脸。每一个人独特性都失去了。我们每一个人，当我们在群体里，其实只是一张脸的略微的变体而已。

 

这也许就是个人与众人的关系。每个人都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其实本质上我们都是相似的。这是真的吗？我们这些本质相似的人，到底用什么来区别彼此呢？

 

阿格妮丝遵从的法则是减法。在她生命的最后，她已经决定把丈夫和家都减去了。结婚二十多年，她不能说她不爱丈夫，他们生活得很和谐，根据法国的传统，他们一直睡在一张床上，从没有分居过。他们有一个女儿，女儿已经长大，虽说还住在家里。他们也常常开派对，请朋友等等。他们一直是一对幸福的夫妻，虽然婚姻这二十多年，她也有自己的秘密的生活， 她每年跟情人会面三四次。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婚姻。生命和生活本来就是复杂的，多重的。那些无法想象生活的多层面的人，那些要求别人的生活一定如道德教训里说得那样的人，我猜他们根本就没有活过。阿格妮斯几年前，在她的情人给她打电话请求见面的时候，轻声地说：“不。不见面了。”她就这样把情人也从生命中减下去了。一段持续了二十年的关系，就这样在生活的减法中成为零。

 

今年夏天，北京电台的主持人马维来采访我，一见面她就用我书中的一篇文章的题目说“扔！”我点头，我们大笑。我们彼此知道说的是什么。“扔”，把一切负担的东西都扔掉，把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重都扔掉，用减法生活。当然减到最后是决定我们是否继续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有的时候，这不由我们决定。阿格妮斯死于车祸。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死于非命。有的时候，我们可以决定，比如安乐死。

 

我其实羡慕那些用加法生活的人。像我这样在生活中总是退却的人也许本来就该被淘汰。这样想来，阿格妮丝的车祸是成全了她。不知未来将以什么方式成全我？今天鲁本斯问我： 你怕吗？我出神地看着他，反问：你怕吗？鲁本斯摇头。我想了想，可能怕吧。因为对未知的事情，我总是怕的。鲁本斯摇头：生命最后的减号其实是美的。减法减到最后，就是零。而零是数字中最美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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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生命的减法

2010-9-3 13:10:26 BY 梅边吹笛(游客)

我以为，用减法生活的人，其实是内心里有力量的人——也许正因为生命的丰富，我们才需要学会用减法生活，让自己更接近和体验生命的本质？

以下为沈睿的回复：
本质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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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生命的减法

2010-9-3 13:13:34 BY 书鱼知小

退避三舍是一种心境也是一种境界，更是一种生活。
在书房里发呆，也是一种退却，减法减到零，并不意味着一无所有。
我心即世界，这是谁也不能影响的自己的生活。

以下为沈睿的回复：
“退避三舍”我非常喜欢这个成语.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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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生命的减法

2010-9-3 13:29:40 BY Linda(游客)

昨天看到一句话，很喜欢：The courage to be poor。
生命的减法这种说法，同样喜欢。
生命就像女人的大衣柜，小的时候是空的。
接着，一件一件衣添进来。
终于有一天，大衣柜衣满为患。
每一次，想找一件衣服都成了一种折磨。

于是，聪明的女人开始整理衣柜。
把那些尽管华丽，尽管雅致但是已经不在适合自己的衣服拿出去。
于是最后，衣柜中只剩下几件
也许朴素，也许简单
但是是自己最爱的衣服。

以下为沈睿的回复：
这个故事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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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生命的减法

2010-9-3 13:31:14 BY 雪飄(游客)

一時半會兒好難減掉啊。

以下为沈睿的回复：
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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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生命的减法

2010-9-3 17:29:34 BY 新百科(游客)

生活没有对于错，生活是多姿多彩的。

以下为沈睿的回复：
很积极的态度，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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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生命的减法

2010-9-3 19:40:10 BY 卡妙(游客)

沈老师，减法生活应该是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才开始的吧，我想人生的发展如抛物线似的，在达到最高点之前是在加，而后从最高点开始减，无论您还是阿格妮丝或我们所有人，也只有在拥有一些东西的时候才能够去减吧。未来可怕么？我觉得自己生活的周边时刻都是可怕的东西，有毒的奶粉，有毒的小龙虾，有毒的疫苗，恐怖的房价，满眼的水泥大厦，拥挤的交通，哎，我的未来，归于安静，求之不得，因此我不觉得可怕！

以下为沈睿的回复：
我很喜欢你的态度，我得想一想你的观点。“归于安静” 是一个很好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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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生命的减法

2010-9-3 21:57:23 BY 日出日落追梦(游客)

生命的减法不是生活的减法。我看是两个概念。

以下为沈睿的回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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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生命的减法

2010-9-4 0:44:00 BY 小乖(游客)

Less is more.

以下为沈睿的回复：
Does zero also mean 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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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生命的减法

2010-9-4 2:24:35 BY 采采(游客)

给你加油来了，给你送加法来了

以下为沈睿的回复：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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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生命的减法

2010-9-4 3:21:46 BY yun(游客)

阿格妮丝的减法让我感到伤感，能否选择快乐减法？

以下为沈睿的回复：
好，我开始写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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