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羞辱

2010-9-7 22:49:00 BY 沈睿

我喜欢北岛的诗歌，特别是他年轻时候写的孤独而高傲的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如此直白而有力的语言，说出的是生活的真理。卑鄙的人以卑鄙的手段，在世界上畅通无阻；而高尚的人，她（他）的高尚，就是她（他）的墓志铭。

 

我跟鲁本斯再次去罗马的时候，我们在一个收藏有哥特风格绘画的画廊里看到一幅画。鲁本斯被这幅画震动了。他停在这幅画的面前，目不转睛：这是一幅被钉在十字架的受难图。这张受难图，在本来该是耶稣基督被钉在十字架的地方，是一个女人。如耶稣基督一样，在本来是她的私处的地方，有一块白布围住她的身体，她的脚底支着一块木板，而行刑的人们正在用粗壮的绳子把她的脚踝绑在十字架的支柱上。这个十字架在一座小山上，四周左右都可以看得到。她的四周，围着一群士兵、当地的人、旁观者等等，所以这些人都在注视着十字架上的女人。这个女人感到这些贪婪的注视，她用手遮挡住自己的乳房。在她的两边各有一个十字架，每个十字架上有一个罪犯。第一个罪犯靠向她，抓住她的手，拽住她要挡住自己乳房的胳膊，拽她的力量之大，使她的手臂的背面触到了十字架的横梁。另外一个罪犯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在做同样的事情。她的两只手都被这样拉开，手臂要被拉直。她脸上的表情却纹丝未动。她的眼睛望着远方。

 

鲁本斯站在这幅画的面前，他被这幅画中的画面和各种激情搅动。这个女人，他震惊地意识到，酷似阿格妮丝，好像就是阿格妮丝。他盯着画中的女人的眼睛，眼睛一动不动，凝望着远方。他相信她并没有看着远方，而是在看着一幅想象的镜子。镜子位于天与地之间。她在看着自己受难受羞辱的形象，看着自己被绑在十字架上，双臂伸开，乳房暴露，众人欢腾，而她自己，跟着众人一起，也不无激动但却外表冷漠地观看着自己的形象。

 

我站在鲁本斯旁边，泪水滂沱。我无法看下去，无法看这幅画。我几乎要哭喊出声。我几乎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参观者的视线。我知道世界的险恶，可是多年来我一直以忽视人类的恶为生活的方式。多年来我遇到坏人的时候，我绕着他们走。但是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卑鄙者以卑鄙为手段，以恶意为出发点，他们要把阿格妮丝送上绞架，他们要以恶控制这个世界。阿格妮丝看着自己的受难，面对这样的羞辱，她无法躲藏，她甚至被众人的激动感染了。

 

我站在这幅画面前，想到张志新，想到林昭，想到海斯特，想到那些为了自己的信念、理想、爱情而在公众面前被羞辱的女人。这是代价，纯洁的代价，高尚的代价。张志新被枪毙之前遭受凌辱，林昭在监狱里来月经却没有基本的卫生办法，当局故意让她的血横流，海斯特被隔绝在新英格兰一个村庄之外。历史公正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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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永恒的羞辱

2010-9-8 11:57:49 BY 卡妙(游客)

往事不堪回首，不能忘却的记忆！

以下为沈睿的回复：
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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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永恒的羞辱

2010-9-8 12:04:32 BY 日出日落追梦(游客)

拽住她，羞辱她的不是士兵、不是当地的人、不是旁观者，反而是同样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罪犯，这些拽住她的罪犯何有权力羞辱她？谁又纵容，授予那些罪犯羞辱她的权力？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就是生活中常说的小人得志。

以下为沈睿的回复：
是啊，你说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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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永恒的羞辱

2010-9-8 13:12:03 BY shanyaodaner(游客)

好在还有网络，这个自有文字记载以来最龌龊，最肮脏的政权，他的每一桩恶，每一份丑行，都会被记录，都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以下为沈睿的回复：
哪个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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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永恒的羞辱

2010-9-9 13:00:10 BY 乘桴(游客)

历史没有公正可言。

以下为沈睿的回复：
我只好叹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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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永恒的羞辱

2010-9-11 11:27:34 BY az(游客)

他盯着画中的女人的眼睛，眼睛一动不动，凝望着远方。他相信她并没有看着远方，而是在看着一幅想象的镜子。镜子位于天与地之间。她在看着自己受难受羞辱的形象，看着自己被绑在十字架上，双臂伸开，乳房暴露，众人欢腾，而她自己，跟着众人一起，也不无激动但却外表冷漠地观看着自己的形象。

谢谢博主写出这种感觉。
也许文明的力量需要一种穿越，然后将可耻扔回给邪恶的一方!

以下为沈睿的回复：
不是我写的，是我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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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永恒的羞辱

2010-9-13 1:44:21 BY 阳光(游客)

历史就是一个婊子，谁想弄一下就弄一下。这是谁说的来着？何况历史上的芸芸众生。女人就更不幸了。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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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永恒的羞辱

2010-9-14 4:26:51 BY Lia(游客)

现在这句话已经变了:高尚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卑鄙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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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永恒的羞辱

2010-9-20 15:07:05 BY 秋虫(游客)

现实与真相总是那么残酷……

以下为沈睿的回复：
it's OK. 这也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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