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会长

我们16队联谊会有两个会长，一个是黑会长，另一个还是黑会长。

第一个黑会长，姓杨，真是黑。关于他，那个嗯，嗯，嗯……，让人受不了。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叫床，熟悉他的，都知道是他工作上的口头禅。

但现在，黑会长与我们疏远了，很久也没听到那嗯嗯声，我们心里空荡荡的。

后一个黑会长，也姓杨，8月份刚来南京，好像变了，变白了。关于他，我还没写过。这个黑会长向来低调，做了好事坏事，都不喜欢留名，他悄悄地做，正如他悄悄不做的。

一

这个黑会长，我最佩服。大学时，他的成绩，令人咋舌，那分数像是做过假，难以置信，但你接近了他，他的智慧绝对会征服你的。

记得，大学时他问过我，老傅，你知道蚂蚁是怎么走路？

我懵了。他妈的，我连蚂蚁多少条腿也不知道，怎么能知道如何走的？这小子没事琢磨这个，精力绝对过剩。

他见我发呆，便告诉我说，蚂蚁有六条腿，凡六条腿的都叫昆虫。蜘蛛八条腿，它就不能叫昆虫，而是节肢类动物。蚂蚁两边各排列三条腿，其中一边前后两条腿，与另一边中间的一条腿，构成了两组，这两组脚是交替行走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画出蚂蚁的腿，并编了号，然后告诉我怎么怎么交替行走的。

说完，他得意的笑了。接着又问我，你能辨别出乌龟的雌雄吗？

这小子，故意刁难老同志，真气恼了我。

随即，我反问了他，你知道虾子怎么放屁？是从尾部放呢，还是从头部放？

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虾子怎么放屁，《物种起源》好像没说。但说了怎么识别乌龟的雌雄。

“物竞天择，用进废止”是达尔文进化论的基石，根据这一理论，有用的器官就会向复杂、精致方向演变，而不用的器官自然会淘汰掉。比如，因性的需要，雄性就会骑在雌性的背上，久而久之，雄性乌龟的腹部一定会有凹部。所以，看乌龟的腹部就能识别雌雄，有凹部的就是雄性的，没有的就是雌的。

哈哈，哈哈哈。我们笑的很开心。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小子是科学奇才，绝对有创造力，但人文方面也许差些，因为他不知道虾子怎么放屁的。

二

与会长交流是愉快的。他的逼问，有时会让人难看，但却有益于学习。他的天才，除了惊人的记忆力外，还表现出他的简洁的思维方式，善于把复杂问题简单化。

比如，他会问你，椭圆绕长轴旋转一周所得体积，与绕短轴相比，哪个体积更大？不用积分知识，你能猜出来各自的体积吗？

一般人都这么想：先画一个椭圆，在脑子想象这个椭圆的旋转情况。但是，空间想象力差的人，常以为它们体积一样大，或想象不出哪个更大。

但他却这么想：先抓住椭圆和圆的本质区别，即圆的长短轴相等，而椭圆的不相等。再据这个长短特征，把椭圆简化为细长的矩形。假如以这个矩形绕长轴旋转，所得体积为棍子，而绕短轴旋转，所得体积则为圆盘，因盘子体积是大于棍子的，所以，绕短轴转的体积一定大于绕长轴转的体积。

那么，它们体积怎么去猜呢？首先应知道球的体积是4 /3πR³ ，而绕长、短轴旋转体积应与4/3πab 项有关，因绕短轴转的体积大，所以有4/3πa²b，而绕长轴转的体积应为4/3πab²。

他也善于简单问题复杂化，从而吃透最基本最原始的概念。例如，他根本不懂哲学，比起我这个自以为懂哲学的，他却更能领会哲学的精神。

大学时他曾问过我，什么是物质？

我装着很懂，随口答道，你去看看列宁的物质定义吧。其实这个定义我也不能准确地说出。

他便认真地背了列宁的定义：物质是独立于意识的，为我们意识所反映、复制和摹写的客观实在。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靠，这个你都不懂，怎么变傻了？当我想解释时，自己突然也觉得糊涂了。

他笑了，说哲学老师这个概念也没讲清楚。然后说出他的理解：

“独立于意识”就是指物质与意识无关，没有意识，物质也会存在的。这是唯物论，即我们常说的世界是物质的，或者世界的本原是物质。

“为意识所反映、复制和摹写的”指物质是可以认识的，物质是原稿，意识复制或摹写物质时，反映的东西不可能与原稿完全一样，这是认识论的反映论，即意识所反映的物质世界，或多或者的与物质世界不同。

“客观实在”这个词比较牛逼，它说的是辩证法。“实在”指的是实在性，而不是实在物。比如，物理学中，物质由“分子”构成的，“分子”是构造物质的实在。但随着认识深入，在化学中，物质是以“原子”构成的，那么原子是实在。到了量子力学，“粒子”如光子、电子等构成了物质。这些都不能说是实在物质，只能说是实在性，即粒子性或波动性。因此，“客观实在”指一个流动的实在过程，或者物质的实在性质，而不是一个实在的固定不变的物质。

所以，物质的这三个本质特征，把马克思哲学与其他哲学区别出来，唯物论而不是唯心论，是可知的反映论而不是不可知认识论，是辨证唯物论，而不是机械的唯物论。

他的如此解释，让我目瞪口呆，真是牛人，看来，不服不行了。

三

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黑会长，很少想乌龟的雌雄问题，也不去想物质的定义，但思维方式依然如故。

这次他来南京，饭后大家陪他玩玩牌，他不懂掼蛋牌的玩法，准院士S给他讲了有关规则，如三对牌相连时可以同时出，但S错说成三个相连的牌可以出，他问，什么叫三个相连？

S说，三个连续的两张牌。他先是一愣，随之明白了S的意思。稍后，他反驳了S，你说的不对啊，不是两张牌，应该是一对牌。

S一着急，张口就说，两张不就是一对吗？

黑会长不紧不慢的回应说，那也不对，两张牌怎么能是一对牌呢？即使是，也不能说三个连续的两张牌，应该说，连续三个的两张牌。然后又问，是至少三连对的牌，还是只有三连对的牌能同时出？

我们笑了，这个黑会长非要弄的明明白白。

S也笑了，随后便说，什么“至少”，“只有”，听不懂。这么说吧，不多于三连对，也不少于三连对。用数学语言叫当且仅当，或有且只有。

大家就这么说着笑着，边聊边打牌。

突然，S想到工作上的事情，说昨天与市领导吃饭，憋着一肚子气，你们这个领导怎么像个流氓啊？

我说，流氓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黑会长说，那也不一定。这话看对谁来说，比如，以前我遇到流氓太多，今年还没遇到。流氓年年有，这前半句是对大家说的，今年特别多，针对个人的，所以对我来说，流氓年年有，今年何说多？

黑会长就是这样，除非不说，一旦说出来，让人无从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