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之季,“山人”之谓,异于前朝,已非真隐士,各色人物自号山人,淡于功名,“挟薄技”而“问舟车于四方”。其势甚巨,一时为朝野所忌。
遗老顾炎武反思明朝之覆,一矛头直指“狂士”李贽动摇传统根基,另一矛头则指向晚明的文人山人们的无根清谈。被后世视为晚明“山人”领袖的陈继儒,一时成了千夫所指。清代文人蒋士铨作《临川梦》其中一出“隐奸”,讥笑陈继儒“妆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翩然一只云间鹤,飞来飞去宰相衙。”《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作者们更说,晚明的社会风气是“道学侈称卓老,务讲禅宗。山人竞述眉公(陈继儒的字),矫言幽尚”,直接将“言幽尚”的社会风气归责于山人们“竞述眉公”。俨然陈继儒是个坏榜样。
我读书有先入之见,且常曲解原意。近读晚明人物陈继儒,正是一例。早先接触中国画史,知道陈继儒是同董其昌齐名的晚明书画大家,为松江画派的领军人物之一,有作品《仿米云山图》、《亭皋木叶图》等存世,甚是喜欢眉公笔下古意;后得知眉公还是晚明时期重要的散文家,现今书肆中一版再版的《小窗幽记》“畅销书”也是眉公作品,我虽不喜《小窗幽记》的行文趣味,但对眉公的仰慕依然有如滔滔江水(:))。又读张岱的《陶庵梦忆》“麋公骑鹿”一则,张岱先人得大角鹿一只,转赠眉公,眉公瘦小,鹿能负眉公行二三里,“后携至西湖六桥三竺间,竹冠羽衣,往来于长堤深柳之下,见者啧啧称为谪仙。后眉公复号麋公者,以此。” 更是喜欢这样的玩世文人。
眉公和董其昌同乡,且交往甚密,诗文书画造诣仲伯之间。但读书读到清代文人独尊董其昌,而诟病眉公,实在为眉公叫屈。董其昌读书入仕,官至南京礼部尚书,权倾一时,并曾作恶一方,却鲜为后世文人提及。盖因董其昌走的是正统路线,而眉公年二十九,忽将儒生衣冠焚弃,断了功名一路,靠一艺(书画鉴定、诗文、编撰出版畅销图书)之长,谋得名利,虽也来往权贵之门,实则各取所需,却不能为清代正统读书人接纳,落了一个避世而不隐世的口实,笑为“云间鹤”。
实则,晚明山人队伍壮大,原非陈继儒所致,乃一个新时代即将来临的先声(虽然后来并没有及时来临),部分文人士子在资本主义商业萌芽之际,对于数百年来“经世致用”的一次反叛,对建功立业、封侯拜相的淡忘,乃文人对自我生命状态的一次觉醒,乃与商业社会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样版“山人”实系时势所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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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人本性。自在快乐就好。
刚才我在熊亮那个帖子后面回复了你的留言。和你比,我财少气细,在看完这个帖子后回复:因你的博文我一气买了三幅陈继儒的作品。
幽篁幽默,
这回财多气壮了。
谢谢任先生的留言。
谢谢吉霞大姐的推荐。或许有一天我对晚明时代的文人更有兴趣了,可以找来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