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可以说是国人的百年诉求。当年孙中山鼓吹推翻满清的“三民主义”，排列在“民族”之后和“民生”之前的“民权”，是指国民的政治权利，包括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等，因此与民主同义。待至后来的《新青年》，民主更是它标举的旗帜之一。以它为导引，民主不但成为20世纪中国政治生活中最重要的词汇，同时也在国人中形成了一个百年未解的情结，以迄于今。尽管民主的类型各有其品质，在政治学的区分上，甚至极权主义，也可以是民主的。但，无论如何，感谢国家，我们今天终于可以“民主”了。那么，民主的生态如何，就值得我们进一步关注。

　　这里要说的是发生在京城脚下一则村主任选举的故事，事关民主，无法掉以轻心。7月27日，北京市房山区城关街道饶乐府村进行村主任换届选举。两名候选人，一名是某村民，一名是现任村支书兼村主任。投票结束，某村民得票1025票，那位原村主任得票为963，因为两人的票数都未过半，按规则此次选举无效。但蹊跷的是，两位得票人的票数相加，却比投票时少了52张；而那位村民只差几票就过半了。村民们认为这次选举有弊，要求查验选票。但该请求未获在场选举办的同意。后来发生的事更令人匪夷所思。当地警方居然出动警力解决问题，当民警带着票箱登上京周公路边的警车时，围拢来的村民自然不让警车离开。于是先后有8名村民被警方带走，并刑事拘留。理由是聚众阻断京周公路，扰乱交通秩序和公共秩序。

　　不惜用以上的篇幅重复事件过程，实在是因为该个案在我们的村民选举中也太过“拍案惊奇”，无法不让我在这里录以备忘。作弊是显然的，否则谁能解释为什么52张票莫名其妙地蒸发。据报道，选举过程就很可疑，当时收上来的选票没有公开放在桌子上，而是被放到一个他人看不见里面的敞口纸箱内，由工作人员从中取票唱票。这个环节大有问题，如果纸箱内还有票没唱完怎么办，反正村民看不见。选举过程必须透明公开并恪守程序正义，但看不见的正义就不是正义。那只盒子多像一个潘多拉，什么都放飞出来了，偏偏把民主的真相和村民们对民主的希望留在盒底，并封闭起来。村民们要求重新清点票数完全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在场监理的区与街道两级选举办没有任何理由不支持。可是，喜剧的是，直到记者采访，该街道办事处相关负责人还这样表示：“经区、街道选举办公室方面查验，此次选举投票和计票中并不存在任何问题。选举办相关人员已就该问题向村民做了解释，选举过程透明公开公正。”如果透明公开，那只盒子是干什么的。村民们都是当事人，又在现场，公正不公正，还要你来解释。这意思岂非是，我说公正就公正。很显然，这个“我”，不是别的，就是权力。

　　从旁观角度，这分明是一次由权力操纵的选举。如果没有选出自己的意选人，宁可让它黄了。权力本应是选举出来的，可是导致这次选举流产了的，恰恰是权力。该区和街道两级政府权力，应当对这一事件负全责。须知，选举权利是公民最重要的政治权利，该村民正是对自己来之不易的权利负责，并想选出自己真正想选出的候选人，才对如此明显的作弊提出自己的抗诉。这其实也是正当的权利，可是，他们得到的是什么，不但没有弄清选票真相，还付出了八位村民刑拘的代价。从报道看，该区相关负责人到达现场，先后4次与村民商谈，但意见未获一致，于是，开始出动警力。村民们没有任何违法事端，出警何为。那只纸箱的问题并未搞清楚，警方有什么权力拿走。至于刑拘理由，更是欲加之罪。事情的因果十分清楚，警方不当在前，村民护卫在后。须知，村民护卫纸箱就是护卫自己的宪法权利。当地政府以警力解决选举问题极不明智，严格地说，这本身就是一个政治问题，它昭示了当地官员对民主的态度。

　　所谓民主，在现代公共生活中最重要的表现，就是选举。如果选举作弊，就是民主作弊。作弊的民主不是真民主。我不管这次选举作弊在我们的公共生活中是小概率事件，还是大概率，我只说它是具有解剖意义的个案，我们不能轻易放过。如果可能，需要继续追究的至少有这两点：一是那个箱子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二是谁擅自出动警力，就必须对此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