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为鼠李科植物酸枣Z iziphus psinosa Hu的种子。性味:性平,味甘、酸。功能主治:养心,安神,敛汗。用于神经衰弱、失眠、多梦、盗汗。
有长达半个月没有休班了。忙,似乎成了这个年龄里不可替代的一件事。好不容易今天休息在家,又恰逢入冬来的第一场雪,所以就彻底地放松了自己。早晨6:00起床,在隔壁的大学体育场不厚的积雪上跑步。黎明还没有来临,我一个人,在雪光的映照里,听着自己的脚在积雪上踏出的有节奏的咯吱声,仿佛在听一曲久违的天籁之音。放纵地大口呼吸,任凭零下几度的冷深吸进胸腔,并随血液流注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节里去。在这个没有个性的城市里生活久了,感觉不论是肉体和精神,都太需要一些这样彻骨的冷、纯粹的清晰了。然后,在雪地上做几个俯卧撑,手被雪冻得生疼,心里却异样地爽快,那是一种小时候在漫野的白雪里奔跑,滑倒再滑倒而滚一身雪时的爽快。
吃过早饭,上网看看文章,喝杯茶,听听音乐,读几页书,回味并享受这难得的雪带来的惬意。
电话响起,是乡下的小舅打来的。一番问寒问暖后,小舅告诉我,不久前我远在内蒙的大舅去世了。因为知道我工作太忙,就没有通知我。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大舅去世的消息,我的心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悲痛的情感产生,至少那一刻,我似乎没有意识到又一个与我亲近的老人离开了这个世界,永远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去了另一个空虚的世界。
稍后,我下意识地问小舅:“大舅多大年龄了?”
“八十三岁。”小舅的回答也是例行公事一样。
“八十三岁!”我突然想到,这个年龄与我的姥娘恰是同一个年龄去世。
其实我与大舅也真的说不上有什么感情在。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远在内蒙的大舅已经很大年纪了,也记得他偶尔的回来,一个高高大大的老头而已。不过这个老头在外貌上却是酷似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姥娘。我想想,长了四十多岁,大概也没有见过大舅几次。所以,已是中年的我,每次在家人的口里听到大舅的消息,我首先想到的,往往就是姥娘。
可是,仔细想想,我与姥娘有什么很深的感情吗?却好像也说不出。我也只记得,二十年前去世的姥娘是个很干净利索的老太太,瘦高个子,八十多岁的年纪,耳不聋眼不花。经常在我们村子西头她自己的家,牵领着2、3岁的小表妹的手,走到在村子最东头的我们家。别的,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姥娘真的不清晰,至少,不像整天在身边的奶奶清晰。在我儿时的感情里,也是固执地存在着爷爷奶奶才是我的“自家人”,才是我最亲最爱的人。
人的感情真是奇怪,奇怪得有时候看上去如此不近情理。但这是真实的,在我。
“关于老屋童年奶奶外婆,就像永远花不出去的一分钱,留在心里好好珍藏。”不久前,在我看到网上这个回帖的第一眼,心就被这个比喻深深地打动了。我真的找不到还有更好的文字来比喻对老屋、童年、奶奶、外婆这些形象的记忆了。或者说,真的打动我的,正是这个比喻那么准确地说出了我对姥娘(外婆)这个人的情感状态。现在回顾,前几年偶尔和身边的人们到歌厅卡啦OK,虽然我五音不全,唱歌跑调,但每次,我还是会借着酒的力量和勇气,点一首《外婆的澎湖湾》,或自己唱,或者就干脆跟着影碟机里那个曲调哼哼着,陶醉着:
……
坐在门前的矮墙上
一遍遍怀想
也是黄昏的沙滩上
有着脚印两对半
那是外婆柱着杖
将我手轻轻挽
踩着薄暮
走向余晖
暖暖的澎湖湾
一个脚印是笑语一串
消磨许多时光
直到夜色
吞没我俩在回家的路上
澎湖湾澎湖湾
外婆的澎湖湾
有我许多的童年幻想
……
现在终于明白,自己陶醉其中的,是那个童年的幻想,那个如诗如画一样的亲情场面。不知是因为这首歌的传唱的时候,正是我独自在外打拼而被孤独寂寞折磨的时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外婆这个称呼,在我流浪的生命旅途里,已经顽固地定格成一个美好、伤感而又陶醉的意象。即使已经中年的今天,姥娘去世已经二十年有余,我却永远地对姥娘心怀着一种别的任何亲人不可替代的感情。
而这二十年里,每想到姥娘,我又总是首先想到姥娘的去世,想到那场给我留下终生记忆的暴雨。
那年我在泰安的一家中医院里实习。那天下着暴雨,天阴得吓人,以致很多年后,我也坚信那天是阴得很厚很沉的。中午的时候,被雨水淋透的哥哥从近百里外的老家赶来,表情凝重,只告诉我姥娘病了,让我赶快请假跟他回家。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哥哥身上不停地往下滴水的样子,令人心痛。尽管当时20岁出头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但看到冒着这么大的雨赶来的哥哥,心里还是觉得有事情发生了。那时候通讯还是那么不发达,整个村子里也没有一部能打长途的电话,而这家在泰安来说算是很大的医院里,也不像现在这样,每个科室都能配备电话。所以,哥哥只能冒雨乘长途汽车来泰安找我。
我已经忘记了是怎样请假,怎样和哥哥到了汽车站,又是在什么时候乘上了回家的汽车及一路的颠簸。这么多年过去后,那些都被生活中更重要的事情挤占了,抹去了。但抹不去的,是我回到村子和哥哥直奔姥娘家后看到的情景:姥娘的床上,已经空了。只见几个姨坐在床沿上,抹着眼泪。我冲过去,几乎什么思想也不存在了,只愣愣地问着姨们:“姥娘呢?姥娘呢?……”在我的近乎逼问里,姨们本已经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控制不住地暴发了。二十年后,我也清晰地记得,透过泪眼,我看到的姨们脸上的悲痛和已经哭得红肿的双眼。记忆中,好像是小舅过来,把我拉到一边,解释说:姥娘在昨天夜里已经去世了。因为天气太热,不能在家里停放,也等不及我回来,今天上午就送火化了……后来小舅说了些什么,我全然不记得了。记得的,只是我愣愣地站在姥娘的床前,手里攥着一包中药:酸枣仁。站着。站了多久,我也不说不清了。只知道,那个时候站在姥娘床前,手里攥着一包酸枣仁的我,心里一定充满了怅茫、遗憾、失落……这种怅茫、遗憾和失落,一直跟随着我,到中年。或者,会一生吧。
那时候我手里的那包酸枣仁,是专门在我实习的医院中药房里为姥娘买的。最后一次见到姥娘的时候,她告诉我,她最近老是睡不着觉,并嘱咐我回医院的时候,问问医生吃点什么药好。我回去后,咨询了大夫,大夫说老年人失眠,只要不是太严重,可以适当用酸枣仁泡水喝。我就请医生开了方,买了些备下,等回家时给姥娘送过去。没想到,当我在匆忙中也没忘记拿上这包酸枣仁赶回家中时,却连姥娘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在姥娘刚去世的那几年里,我时常会在梦里见到姥娘。她还是那样地清瘦,有精神。姥娘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问我在外面实习累不累?吃得好不好?我问姥娘你现在睡觉好了吗?姥娘说好了好了,现在睡得很香呢。姥娘睡觉好了,我心里的石头好像才落了地,也才多少踏实一些了。至少在梦里,我会感觉那种怅茫和遗憾及失落减轻了。
那包酸枣仁姥娘没有用得上,就走了。但作为一个记忆中明确的物,从此留在了我的生命里。后来很多年,每当我在工作的药房里看到斗橱上“酸枣仁”三个字,或把酸枣仁拿在手里的瞬间,我都会下意识地想起我的姥娘,因为失眠而希望我给她想想办法的老人。而我这个外孙却没有做到。我不知道姥娘是不是会为此而有什么遗憾,或者,那只是老人随便的一说而已。而在我,却成了一种永远不能弥补的遗憾了。
二十年过去了。当我听到大舅去世的消息时,竟然表现出了一种平静。甚至,在这种平静里,我也没有更多地去想些与大舅有关的事情,却在想另一个与大舅和我都有亲缘关系的人——姥娘。其实现在想起姥娘,我也是很平静的。
这些年,一个又一个我生命中重要的亲人离我而去了:爷爷,姥娘,二爷爷,奶奶,二叔,父亲,二舅,现在又是大舅。看着一点点长大起来的女儿,她常常跟我耍赖的笑闹,我就会想到还是孩童的我,也曾在这些亲人的面前像女儿这样地耍赖和笑闹,毫无顾忌。也回想着他们在我的耍赖和笑闹里满足而宽厚的笑。那是一种幸福,永远都不会再重复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