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年轻朋友们(小小说)
黄三畅
“我和司马老师在这里……”
我身边的年轻朋友这样回复他的妻子或父母的问询。
我很自豪。
和我在一起,他的妻子或父母就放心,放十二个心;我是值得相信的。
我的确是值得相信的。我这样一个退休的特级教师,是真正意义上的正人君子、道德模范——虽然没有哪一级政府或团体授予我这样的称号。我不吸烟,不喝酒,不打牌,不赌博,不会跳舞,不会唱歌,不须洗头,不须按摩,走在路上目不斜视,在家里看书目不窥园……值得妻子和父母提防、告戒的行为我都没有,值得妻子和父母提防和告戒的地方我都不去。我只是看看书,写写字,喝喝茶,也写写文章。
我总是精神饱满,心态良好。
这天,我精神充实、心态良好地走在街上,突然有人喊我,循声一望,是一个小伙子,穿着朴朴实实的,头发染得黄黄的,样子逗人喜欢。他说:“司马老师,我想请你到我家去玩一下呢,我爸爸妈妈,还有我爱人,都想见见你,他们希望你多带带我,好好影响影响我。”我几乎没有犹豫,说,好,我跟你去吧。小伙子特别高兴,连说“司马老师果然真好”。跟着小伙子到了他家,他的父母妻子见了我这样一个瘦瘦的、言语不多的、看上去有点严肃的退休教师,特别激动和高兴,真诚地说了不少溢美之词,恳切地向我提了“不情之请”。和另一些当父母、做妻子的人一样,都认为他们的儿子或丈夫“近”了我这个“朱”,一定会变“赤”。
告别那一家子,我更加精神饱满、心态良好地走在街上。忽然又有人喊我,我扭头一看,认得是我一个年轻“老朋友”的妻子。她说:“刚刚接了大桦的电话,说你和他在一起喝茶,怎么你就出来了?大桦呢?”我愣了大约十分之一秒钟,说:“哦,是的,我有点急事,提前出来了。”
怎么搞的呢?难道是那个大桦哄了他的妻子?
走了不远,又有人喊我,我循声一看,是一位中年女士,那精致的柳叶眉上分明凝着愠怒,她说:“司马老师,我正想给你打电话。”我问有什么事。她说:“我想和你说一件这样的事。以后,我家黎化合在电话里说和你在一起,请你接听一下我的电话,好吗?”我说黎化合怎么了?——其实我不知道黎化合是一个什么人——她说:“刚刚我打他的电话,他说和你在一起向你请教写文章,我嫂子也打我哥哥的电话,我哥哥说他也和你在一起,请你向他推荐一些书看,他们俩说的又不是一个地方。司马老师,你没有分身法吧……”
我苦笑了一下,说:“我还没有学到。”
我精神不太饱满心态不太良好了,我差点撞上一辆小车,被司机骂了一句“做人做厌了”,其实我还没有做厌。
我拐上一条林荫道。行道树上槐花开得正旺,一串串、一团团的玉白袭我以馨香;重重叠叠的树荫又给我遮挡着初露锋芒的阳光。我精神又饱满了,心态又良好了。我对自己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好人、好东西总是被人利用的,你不是正在利用这林荫道吗?
(此文于20101月22日发于邵阳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