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殇

                 孙钦礼

   又是一阵秋雨，草枯叶落，树树秋色，映在余晖下，不免让人生出怜意痛楚。叶子积了厚厚一层，本来可以回报土地，滋母树之沃壤，可在这现大水泥坚壳之下，回报无门，只能随风而泣，发出郁闷之声，为他人践踏，碎而随风落入塘中，或被玩童戏堆焚烧，化为灰尘。

  叶之邻，是草。

  在这个荒寂的园子，草儿们近乎疯狂地生长，可称之为硕草，其它刻意被农人们种植的全敌不过它们，它们肆无忌惮，傲笑群芳，以睥睨之视而立，甚至身材越过了人，如果孩童误入其中，多半会被淹没。

   然而秋意愈浓又愈淡，冬要整妆入场了。

   经历过春之生，夏之长，秋之摇落，此时草骨退缩，抵不过霜雨，也齐刷刷地向冬仰俯，但仰俯之时却又是它们被踩踏之时。

   我走到了一处秋草密集处，昔时向上而变为仰卧，一张在人类眼中绝好的自然之床，躺在上面柔韧略有湿暖，秋日当空，阳光很暧昧，照在一个舒展的大字形。草在身体之下声音很闷，它们以它特有的韧来调整自己，只要渡过了严寒，明年的春天它们仍然可以发出生命的重绿。

   人常说，草木一生。草木一生的人在人类历史中又多的不可数。人皆有辉煌暗淡、荣衰耻辱，进入暮年终抵不过时间，在与时间赛跑的过程中，没有胜利者，只有五十米与一百米，而不同的是回首看自己所经历的路而生出不同的喟叹。此一声叹，又有多外视者解得生命之重轻？

   草儿做客世间，不过三季，不论贫瘠富沃，总把自己的生命处理的盎然有色，虽最终归于沉寂，仍将那根系于土中，埋一希望于后来的春。只要有机会，它不会放弃绽放。比之树，坚不足而韧有余，比之花，亮不足而柔有余。最以人类的眼光看，草是卑贱之物，但最卑贱之物却又拥有强大的内力。此力难摧，难憾。

   脆弱的时候，想想草，给脆弱加些韧坚。

   得意的时候，想想草，给得意加些警觉。

   而有时人的一生也不过浓缩的草之一生。日薄西山，日落黄昏，在接近人生终点时，人不正是这秋末时的草么？而希望的接力棒传给后人，他们会继续做着一棵小草的梦，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