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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岸五年祭:茫茫燕山  
张杰 发表于 2009-5-19 23:43:00
 

  环抱大地和田野,被太阳镶了金边,巍峨雄伟的,是茫茫燕山……就是在那里埋葬着被誉为大地之子、英年早逝的散文作家――苇岸。
  2000年5月19日,参加过“苇岸逝世一周年纪念会暨《太阳升起以后》首发式”后,下午人们离开昌平水关新村苇岸的简朴故居。苇岸生前好友车队在乡村田野迤逶穿行几十分钟后,来到生养他的村庄――北京昌平北小营村和村边那片撒放他骨灰的土地。
  年年岁岁世不同,这时怕是好友故知们最为复杂强烈的感受之一。去年撒放骨灰的旺盛麦田,现已变成一片光秃秃的春耕玉米田。像那颗农民儿子的素朴良知,被这春旱的风沙肆虐磨砺着,我的心立刻被这乡村土路和大地的坚硬硌得疼痛不堪。北望燕山,将一切咽下,让乡间的风和纯粹的精神独自生长与述说。我一遍又一遍祈祷――苇岸,这个中国知识分子的先行者,除中国散文界几乎无人知晓――即使中国文学界也可称得上鲜为人知,孤独一隅,一生求索与坚守,自甘寂寞,自生自灭于英年早逝的今世,这种耻辱和损失,给这个甚嚣尘上和打着正义招牌的时代精神打上永远的羞耻烙印。时代总是一次次痛失自己的时代之子。有时,一个具体生命却更能证明一个时代。时代和世界无言,丑陋的大地更加丑陋和险恶――即使有着大地之子之称的灵魂栖息地也不能幸免,只好将灵魂袒露于燕山脚下伤口一般的大地。时代为何总是如此对待真正忠爱它的人,甚至连立脚之地也不给,而让不义与罪恶任意菌集繁衍肆虐?于是,我终于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人间!我感到一长队来到墓前缅怀人们心灵的无边无际,而我只是这个长长队伍后面一个微小追随者,敬畏、感动、景仰和痛苦、怀念之情复杂得无法表达自己以至于无言――但有一点十分清醒,恳求参加苇岸周年纪念会,除了与苇岸那未竟的见面,还因为自己想在周年祭的灵魂安息之地献上一份迟到而不安的敬意,在那片土地上撒下一把岁月的泥土与花瓣。这在别人那里或许微不足道,在他这里则不会被漠视,更不会被无视,会得到加倍的珍爱。这一点是清晰的,其余则均可忽略不计了。
  此时,我的大脑里只有茫茫燕山,及其脚下那片土地上同样茫茫无际的麦田,和那片被环抱的灵魂安息的土地……
  (以上是那次活动回来后记下的感受,只顾表达自己,并未想到这种情绪表达也是极其内俭的苇岸所不喜欢的,这让我感到痛苦和苦涩。但为了记住时光,也只好记在这里权作纪念了。另需说明的是,以下文字只是根据一些文字和朋友谈论的理解写下的,其中若有侵犯或伤害的地方,一并祈请宽恕。)


  为什么不能让我好好写一写苇岸?我感觉他曾一次次来到身边,徘徊、留连在涛声拍岸我所栖身的黄河岸边,让我听到从古老大地内部发出的声音……
  每次写下开头几个字,泪水就又一次涌上来,打断我的思绪,试图阻止我怀念的笔。但这是不可能的。从他去世的那天起,怀念就一直没能停止过。1998年夏天,一位苇岸的散文家朋友来到我在黄河岸边的家。在黄河岸上,我们曾约定1999年或以后方便的时候邀请苇岸及北京的一些朋友来这边的黄河走走,并且计算苇岸曾徒步走过的黄河是不是包括我们这一段。同年秋天,曾在济南文化东路的一家小酒馆热烈筹划着这件事,而且不止一次盼着此事的行期。但到了1999年春天,传来的却是噩耗――苇岸患绝症住院治疗,但心里依然存着一线希望。不久,一个晴天霹雳似的消息传来――苇岸于1999年5月19日离开了这个世界,随消息而来的还有苇岸临终时由妹妹马建秀记录的《最后几句话》:
  1.二十世纪这辆加速运行的列车已经行驶到二十一世纪的门坎了。数年前我就预感到我不是一个适宜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人,甚至生活在二十世纪也是一个错误。我不是在说一些虚妄的话,大家可以从我的作品中看到这点。我非常热爱农业文明,而对工业文明的存在和进程一直有一种源自内心的悲哀和抵触,但我没有办法不被裹挟其中……
  那是一个宁静而孤独的午后,我一下懵住了,透过狭小昏暗的乡下窗子,阳光反射下的灰尘和空气也仿佛凝固了,好像我没有听到过比这更大的霹雳――苇岸走了!当时大脑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苇岸再也没有可能来这里的黄河走走了。这意味着这里的黄河滩因他的辞世而永远留下一块属于他的空荡空间。随之而来的是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失语和茫然。2000年苇岸逝世一周年暨《太阳升起以后》纪念会。我得以跟随一同参加,让我有了一次和苇岸更近距离的“接触”的机会,使我的怀念不只停留在他的文字和朋友们一起谈论内容的回忆和想像的字面层面上。
  那是一次怎样的聚会。
  2000年5月19日前一天,全国各地的朋友、来宾――诗人、散文家、学者、批评家、苇岸的读者风尘仆仆,来到位于北京鼓楼外大街的中国工人出版社(苇岸最后整理、修订的《太阳升起以后》一书在这里出版)。朋友们和中国工人出版社按照他的性格,纪念会和首发式朴素而庄重。午饭后,一行怀念的车队来到苇岸生前居住的昌平水关新村故居和燕山脚下他的家乡昌平北小营村。因故居狭小,人们分成几批进去,仿佛朴素的灵魂只适合这种形式的敬拜和祭奠。在他曾经生活过、一切按他生前原样摆放的室内,非常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他刚刚出去马上就要回来的感觉。人们沉思、驻足、静默、流泪……一切都静悄悄地进行,一组出来一组进去……最后会集在一起,上车,车队逶迤,乡间路曾带他回家。
  最后,在苇岸家人和朋友引领下,来到苇岸灵魂安息的那片土地。人们静静地排着长队,在那片土地上依依洒满花瓣。缓缓环绕一周,他的好友诗人树才在那片土地前,开始朗诵苇岸生前最喜爱的法国诗人雅姆的十四篇祈祷之八――《为同驴子一起上天堂而祈祷》:“该走向你的时候,呵我的天主/让这一天是节庆的乡村扬尘的日子吧。/我希望,像我在这尘世所做的,/选择一条路,如我所愿,上天堂,/那里大白天也布满星星。……”人们静静地听着,五月的风吹过来,似乎能够听到每个人的呼吸。时间仿佛静止了,人们又一次流下泪水,这一切让人感到失去苇岸这种灵魂的大地是如此孤单――
  苇岸去世五年来,我一直想写下点什么。电脑里、日记本、纸片上,随手记下一些文字,但总是每每刚写下几个字情绪和思路便立刻像被洪水吞没的洪水一样被泪水咽住了。一次次写不下去,一次次徘徊,整整五年了。我下决心一定要在他的五年祭之前写出来――无论如何都要写出来,尽管此时一边擦拭泪水,一边用颤抖的双手敲键,忍受着内心的巨痛。只有这样,仿佛才能让内心平静些。我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伤害了他?真正被伤害的是他还是“我们”?整整五年,其间我不能平静地看到任何关于他的文字,哪怕别人写他的纪念文字。就这样,一步两徘徊,写下这些文字时至少可以算是五年一回头。

  在我书架的深处,静静地躺着两本让我倍感疼痛的书。有时我忍不住走过去把它们拿起来摩挲着,痛感便会立刻加剧呈辐射状迅速弥漫全身,像春天绿色的茎管刺穿大地,然后从里到外进行包装。它们便是苇岸的两本书――《大地上的事情》和《太阳升起以后》,它们像大地上两颗风干的、原可以更加饱满有力的坚果,在积雪覆盖的大地上慰藉着冬天的寒冷,在它们面前我永远做不到平静――它们原本可以不止是薄薄的两册而且更丰满的。
  我一直在想,苇岸的存在到底对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这个自觉把生活设置至最低限度的人,一向遵循简朴、谦卑和素食主义原则,最终成了一个大地主义者。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一种能够拯救这个世界的超人力量,他只是尽量自己减少消耗,拒绝世俗的喧嚣,力所能及地做一点――让大地的负担尽量减少而精神尽量丰富。难道是真正嗅到了这个世界最为危机的声音和气息,才让他如此急切地身体力行?他想让这个世界以另一个样子出现,不是尔虞我诈、穷凶极恶、你死我活、绝望与疯狂,而是平和、朴素、终极、宁静、美好、精神富足。一种灵魂的天生品质,让他彻底而决绝,甚至不肯给自己多一点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连生命都节俭了。然而,像家畜一样性格温和缄默的一面使他的脆弱、敏感和纤细的思维受到一种“遮蔽”,致使人们认为他只是一个善良、宽厚、多情的人,而忽略他智性、清醒、独立和异数甚至独行的一面,他的声音在这个世界几乎全部被忽视了――而这恰恰是最重要的质的声音。可以说,苇岸的被忽视与去世是这个世界和时代的悲剧和损失,而这种悲剧和损失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使这个世界付出更大的利息――现实会越来越明显地昭示和证明这一点。
  遗憾的是他的价值至今也没有被这个世界真正认清,难道必须要等到物质权力主义等在各种社会运动潮流中走到尽头、世界原形毕露的时候?不过,在这段时间内,不知有多少与苇岸相类似的人类精神的损失等待着迷乱的世界去付出更大的代价。这和没有在自己每一个人生季节里做应该做的事情,事后发现丢失了时间黄金的最大遗憾一样,人们总是在不知原因的时候失去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有没有一种避免这种一再进行的悲剧再次发生的方法?其实这个世界早已积累了足够的经验,苇岸便是一个清醒的例子。只是人类这个善于遗忘和贪婪的族群,被权力和欲望遮住了眼睛。
  有时,我甚至这样想,不要怨恨利用和剥夺自己的人,而更应该想一想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可资别人利用和剥夺的因子,以及自己到底多大程度上避免了利用和奴役别人的功利和阴暗,而并不如人们所说身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投降与投机主义策略,把责任加到别人与时代、环境身上,这样的心理是阴暗和歹毒的。
  当机会来临时,它会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向同类的精神和血肉,而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太多的历史和现实嘴脸作证,这是否从另一层次说明,历史的恶性循环和变本加厉,以至最后的无以复加、积重难返,想辨别基本是非亦非易事。这并非偶然,而是有其社会文化心理原因的。它一旦成为一个民族的整体心理素质和文化心理的主要构成,社会性的灾难也就必然在劫难逃而且可想而知。我们还有何理由沾沾自喜?我常常不负责任地想(因为历史前进是要付出代价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在历次社会运动中(比如眼下的社会经济运动),会随波逐流、蜂涌而上而独不具独立思考与记忆的能力?从最典型的传统中国“学而优则仕”法则,到后来终至金字塔顶端的六亿人民五亿政治家(政治动物?)法则、十亿人民八亿商(经济动物?)法则的咄咄怪事、历史悲剧和闹剧――但到底谁为这种代价买单。最后只得出这样一个让人十分沮丧寒心的答案,即这个一直让人们引以为骄傲自豪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善于投机、贪婪和心理阴暗的群体精神,这种极端非理性的疯狂病态一直使这个民族在一种危险的浅层次下运行,这种虚妄的骄傲和自豪是一种虚弱的自大臆想心态,它是建立在巨大牺牲和苦难基础上的,支撑这种骄傲的竟是整个社会的苦难付出,多么昂贵和荒唐的代价。从历史的角度看,政治和经济这种注定短命、昙花一现以嗜血和精神牺牲为动力的怪兽意味着什么;一个时代长期在这种肮脏和罪恶的事物上菌集耗费大量的精力和物力,无论再怎么说它不同寻常亦不可能具有说服力而显得一厢情愿。一个社会怎么会在这样的泥潭里陷落那么长时间而没有任何逃脱的迹象,这样的社会及其时代精神无论如何都很可疑。
  这让我更多地想到那些默默孤独地坚守一隅的人们,像苇岸,这位不要说在世时即使去世多年也并未引起这个时代应有的目光的人。他们恰恰是世界真正的脊梁、希望和救命的火种,是他们真正支撑着这个历史的穹顶,而非那些沽名钓誉者。悲哀的是人们并不习惯这类沉默的思想者,其神经系统早已被历次社会性的政治经济运动潮流的巨大喧嚣训练出了一层思维老茧,早已习惯了社会性的巨大广场式喧哗和喇叭听觉式的刺激,不要说听不见常态的珍贵表述方式,即使自己心灵的真正声音也已经无法听到了――还能怎样呢。
  面对令人扼腕的现实,沉默的、选择按照自己的方式并且在靠近社会原始发展意义上坚守的人,就只有沉默和坚守,也就更值得敬重――在一个以一元声音为统一口径的趋同思维世界里,他们只能以自己的方式代表着世界的另一个元。按照社会发展常态来说,整个世界才是由形色各异的人组成的正常社会,而不是具有同一性质的“可移动物质”的社会畸形。在这方面,苇岸无疑是在这个世界走得深远的人。在一个如此切近的世界寻找自己,像一个异域的行吟者,因言语不通而无法进行必要交流,他只好选择沉默。人们也因对这个生活在自我法则、世界法则和古典原始法则的人感到无法理解也没有能力看到他的存在――人们已经在循环往复的各种社会运动中,丧失了认识独立个体和思想者的能力和基本储备。就这样,对这个世界十分珍贵的苇岸却活在这个世界的盲区里,活在“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历史和现实的信号局限和悲哀里。
  对于一个个体生命来说,近乎整体的神经细胞无疑会造成更大的挫伤――在自己的时代不被理解毕竟是一件让人悲哀的事情,生命感和思想的无奈感和悲凉感油然而生。而且这种无视会带有侵犯性质,人们的生存法则里面已经储存了一种对“异类”的敌视因子。仿佛具有了某种天然的合法性,这种环境无疑也是险恶的,血液也仿佛变得野蛮了。然而,对于个体来说,在这种“现实”下,若想继续保持清醒独立的人格精神则必须沉默和忍受。他们清楚地知道,在一个只有整体没有个体生命的社会形态概念里,个体随时会有被磨成粉齑的可能。而一切对抗只能是水准对称的徒劳与消耗,如果还想做点自己愿意做的事的话,这时也只剩下忍让这一条道路可走了。对苇岸这种性格的人来说,这种忍受和付出无疑是双倍或多倍的――敏感、善良、纯粹的天性使然,何况他只是想保住他所热爱的文学。在这方面我倒愿意他迟钝、合金些,像怪兽一样刀枪不入,但那他还是他吗。他选择的是一条宁愿自己受伤害也要洁净和清醒、理智而绝不去伤害这个世界的具有圣徒色彩的道路。无疑,这也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仿佛从人世深秋的寒风里走进深冬,一直走到不见身影,谁也听不到他在自己“时代异乡”的消息,以至他在这个世界只剩下一个深沉而飘渺的影子。这条道路上曾经走过马丁?路德?金、圣雄?甘地、托尔斯泰、陀斯陀也夫斯基、索尔仁尼琴、布罗茨基、博尔赫斯、棱罗、爱默生、希梅内斯、米什莱等孤独与寂寞、熟悉与陌生、遥远而切近的身影――或许这时人们才回忆起作为此世的苇岸的音容笑貌,以及他在此世的温暖,而这个世界与他之间的距离又是多么遥远和寒冷,人们只有在寒冷的颤栗中才能听到他的声音――苇岸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和时代,他与这个世界的天然亲合性而又貌合神离最终离去的悖论,再一次证明先行者永远不可能在自己的时代得到理解和认可这一历史法则。或许苇岸也曾感到过类似的寒冷,只是他没有说出来,他把这些也“忽略不计”了。他选择把自己的欲求降到最低,以素食主义者的精神清洁和简略,保证精神和肉体上的言行统一,保证笔下的每一行文字都像大地一样简洁而朴素,他保持了精神的最大限度。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苇岸身上的精神成份要大于其他因素很多。因为不这样便很难解释他作为一个圣徒或大地行吟诗人的灵魂存在的合理性和自洽性,即很难解释他处于敏感、惟美、惟善和现实的肮脏、令人绝望的心碎之中的宁静、谦卑和平和,这是常人做不到的事情,过滤那些使人发疯和狂躁现实的只能是一个人的核心部分――一种可以让人站得更高、更清醒的上帝所赋于人类的神圣部分。这种成份其实在万物身上都会有所体现――比如“万物有灵论”,不同的是它凸显了神性这一使万物有灵的真正原因。其实,这种成分在每个人身上的比例不同构成了人类社会的形形色色,而只有神性在一个人身上占绝对优势的人才有可能成为一个圣徒。苇岸仿佛天生有一种与大地、自然、万物、夜空的亲合力和神性能力,以及在一个时代的清醒、冷静、定力和灵魂坚守,像闪电一样,照亮了他神性的一面,使他能够卓然独立于一个时代、一个世界而自成一个完整而丰富的时代和世界。这让他对时代充满眷恋和温情同时,又让他以独立于世的山峰一样的高度和理智俯瞰,并以一种不易觉察的独有方式,表达对这个世界的爱和警惕。
  但这也让这个冷暖自知而在别人看来有些冷暖不辨的人,最终不属于这个时代和这个世界。人们使用的是与他不同的时间和宇宙观念和标准。他们操着不同的语言。每个人身上的神性最终会消解加在他身上的时间性,让他变成一个可以在时间之中来回穿梭的人,这也许是上帝对于那些生命的惟一补偿?消解自己身上的时间烙印他几乎舍弃了尘世的一切。其实,苇岸提供了一种参照,即多大限度地靠近自然和大地,以及自己多大限度地靠近自己所热爱的尘世,多大限度地靠近自己的生命本质,取消时间性才成为可能。如果一个人在面对这些事物时最大限度地舍弃的话,或许起码会在时间这条轨道上站住脚跟。石头和铜铁雕塑所显示的只是人们对这一渴望和时间流逝的一种无奈挣扎,最终抓住的只是时间的一个梦或影子,或被认为取消了时间性之后的灵魂和精神本质。可以说,这是苇岸成为一个精神圣徒和大地行吟诗人的关键因素。
  或许也可以做一种具有功利色彩的推测,即具有苇岸这种灵魂品质的人,便可被视为具有一种类似使者的身份或角色。他们给一个世界或时代带来另一个世界的信息,其他一切则可以被视为多余。他们仿佛为一种旨意而来,在别人视为苦难的经历却被他们视为幸福资源。“贫困而听着风声也是好的”,他们可以为一阵上帝的急雨或一匹幸福的驴子而为上帝对人间的眷恋深深颤栗和感激,而惟独对自己少有留意,这便是精神圣徒们的另一个特点:把自己的生活降到仅能维持生命和日常生活的最低标准,简单、朴素,与灵魂和精神的丰富之间存在着极大的反差。或者毋宁说,他们的先行者本质是以生理和物质欲求的最大削减来体现的。在一个精神普遍缺乏的畸形时代,一个精神丰富的人同样在其他方面做到“丰富”是不可能的,一个精神被占领或贫乏的人会在物质方面得到“补偿”。这也是一个精神者、思想者的显著标志之一。
  精神思想者的另一特点是它的不可解释性或曰不可知性。这有点和神秘性相类似,但神秘性只是它的一个表象,其中又藏有必然性。比如,除了笼罩在苇岸文字中那些大地和宇宙般的神秘之外,这个具有圣徒特点的人的成长过程中,也有着一些不可思议但又看似平常的必然经历。这样,一个冬晨和四姑搂柴草后和升起太阳的遭遇细节便不可想象地可以决定一生、因与《瓦尔登湖》湖畔草屋的遭遇生命便发生质的变化等。然后,由另一些偶然而必然的细节塑造了一个生命历程和整体。被这种方式而不是被那种方式点燃和引导,这也惟有宿命能够解释。或者说这对应了宇宙的某种关系,可以穿越时间和物质甚至意志。
  从这些意义上,可以说苇岸这个生命个体,是一个被上帝过早带走的灵魂。被上帝过早地带走这一残酷现实,我甚至把它十分主观地理解为类似世俗世界里的职位变迁――尽管这样理解太过世俗,或许可以这样理解,或许在一个不为人所知的世界更加需要苇岸这类精神圣徒。这同样是一种悖论,因标准不同而判断和结论迥异。
  灵魂具有一种对于时间的加速度:一个时代对一些灵魂的理解和认识的阴差阳错。一般一个具有超时间性的灵魂不会被他的时代理解,而往往是在一个被默许的时间契机――几年、几十年、百年之后――从这个意义上,苇岸在这个时代不被理解是正常的,这说明它还没有足够理解他的储备和能力,但值得庆幸的是上帝并没有对人和社会的理解力加以预设,否则,则是这个时代的永久悲哀。想想若干年后人们对苇岸――这个开天辟地诞生于东方大地上的大地主义者的热衷――这一天一定会来到,人们一定会为这片土地在最糟糕的时代得到了上帝的垂爱而心存感动。人们也一定会为曾拥有过自己土地上的大地主义者感到自豪和骄傲――然而,这只能是然而,那时,或许,苇岸这个把残缺一生献给时代的灵魂却因在自己没有时间做得更多的遗憾中感到稍稍的安慰吧――在他和朋友们看来,他并没有过完一生,而在大地上仅过半生――39岁,一个作家最具创造力的年龄!在这样富于创造力的年龄被终止,如同一棵被腰斩的树,这是大地上最大的一场灾难。然而,正是这个在大地上只过了半生的人,却足可让那些活得太久的人感到永久的羞愧。
  苇岸是这个时代的大地行吟诗人。按照苇岸的才华是能够写出非常华丽的文字的,但他却让它们极端朴素和平易,放弃这样做的原因或许同样具有宿命论色彩,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与他对大地的天生热爱密不可分。
  他的文字呈现出一种土地的天然状态:白云怎样像牲口在太阳落山后回家一样从大地上从容而安详地走过、节气怎样神秘而准确地姗姗而来到达某一个地点、土地是以怎样的宽容和饱满容纳万物、最卑微的大地的子民们――麻雀、蚂蚁、胡蜂等,在他笔下不只不显得卑微和丑陋,而且大地因为拥有这些高贵的居民们让人为它感到骄傲和光荣等。这里最重要的是文字与灵魂的相濡以沫,借文字灵魂与大地合二为一,灵魂像大地一样延伸。
  于是,大地每一个角落的每一个细微的响动便可以让这颗灵魂充满警觉、不安和牵挂。也就是说,从与大地重合的那一刻起,这颗灵魂便永远失去了宁静的机会。它时刻要为大地的荣辱而忧虑。然而,正是把大地荣辱当作自己的荣辱甚至生死,才让文字具有大地的内在气质永远沉寂下来,像瓦尔登湖一样凝聚着大地万物的精神。这里面具有和大地同样的包容性,像大地虽然深处藏着咆哮的岩浆,但依然有着宁静和萌生万物的能力一样,这样的文字背后是一颗滚烫而饱满健康的心灵,也正是这样的心灵才有诞生具有磊落胸怀和品质的文字――大地每一阵疼痛和幸福的悸动都可能化作它的一阵阵战栗和颤抖的急雨或者风暴。它可以包容一切受伤痛苦的哪怕是最卑微的心灵,它慰藉那些最应该慰藉的事物,在它的语汇中是没有卑微和高尚这些具有世俗评价色彩的概念的。
  这些话不是每个人都能随便说出的:“它们(苇岸书房窗外的胡蜂)为我留下的巢,像一只籽粒脱尽的向日葵或一顶农民的褪色草帽,端庄地高悬在那里。在此,我想借用一位来访的诗人的话说:这是我的家徵,是神对我的奖励。”(苇岸《我的邻居胡蜂(二)》)
  或许正是基于这种对大地的爱,他坚持素食主义生活信仰,大地的纯洁、博大和高尚使他不忍心因自己而再去对它多半点剥削。他不想成为大地的伤痕。这时,可以说,大地是他的信仰本身,而支撑他这一信仰的是:“人类长久生存下去的曙光在于:实现每一个人内心的变革,即厉行节俭,抑制贪欲。”(苇岸《素食主义》)他把人们物质的节俭和精神的丰富当作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对于这个物质几乎达到极点的世界,他以自己的体验和坚定信念,无疑开出一剂对这个时代具有强心意义的心血良方。然而,他仍然为自己不能做得更多而愧疚。
  这是一个善于以歉疚折磨自己的人,他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在忏悔:“我平生最大的愧悔是在我患病、重病期间没有把素食主义这个信念坚持到底(就这一点,过去也曾有人对我保持怀疑)。在医生、亲友的劝说及我个人的妥协下,我没能将素食主义贯彻到底,我觉得这是我个人在信念上的一种堕落。保命大于了信念本身。”(苇岸《最后几句话》)
  我一直在疼痛地想,苇岸在说这些话时的心态,在《最后几句话》中――这些最触动我灵魂的话,是什么力量让他在临终前说这番话?能这样的时刻说出这类话又是怎样的灵魂?在他又是如此平静、从容和理所当然,根本不是“做”出来的生命本质的使然,面对这样的灵魂怎能不让人感到惊叹而联想到那些永恒的事物,而如有着一双洁白有力翅膀的大鸟。他的遽然去世像正在飞翔中被忽然折断翅膀一样,除这件事情让人感到悲哀本身外,形同大地的一场灾难。他曾在自己的第一本书也是生前最后一本书《大地上的事情》中说:“古希腊诗人卡利马科斯说:‘一部大书是一大灾难!’当我整理数年的心血之作,最后结成一册小集时,我想到了这句话。我心里说,还好,我没有成为一个大‘大灾难’的制造者”。这个认为“作家或艺术家,应是通过其作品,有助于世人走向‘尧舜’或回到‘童年’的人”的人,这个几乎小心翼翼甚至害怕因为自己惊醒这个世界的人,这个最需要呵护却最大限度地呵护了这个世界的人,这个长年忍受着尽量把事情做到完美或近乎完美的人,上帝却让他留下最大的缺憾,像一个欠债的人,他最后没有放过自己,临终没有忘记自己应有的歉疚。
  我想对此做一点类似亵渎性的解读,即一生坚持素食主义的他,目的就是为了给这个世界造成尽可能小的负担和给这个世界带来尽可能多的精神,最后上升为一种生命信念。
  当危及生命的疾病袭来时,他不得不做一个非常痛苦的抉择:如果能保住生命使自己悉心准备多年的理想得以实现的话,暂时放弃素食主义是值得的。其实这个选择同样是无我的,这与他的一贯思想一致――个人的存在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存在对这个世界的意义。可以想像,他最后放弃素食主义忍受着怎样的痛苦和希望的折磨。有一点可以确定,即如果知道自己放弃素食主义仍徒劳无益的话,他一定不会给自己留下这“终生最大的遗憾”,以他的性格和人格品质他会选择另外一种非常平静的方式,以使生命纯洁。事实上也是这样,据说在查出绝症之后,他曾想过选择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因为他的善良让他无法忍受与这个他所深爱的世界的漫长告别。但树才先生翻译的他最喜爱的法国诗人雅姆的《十四篇祈祷》和一些朋友的话,让他想得更多。他开始真正宁静下来,在病榻上整理好自己的最后书稿,料理完自己的后事――比如葬礼不要放哀乐要放贝多芬的《命运》、将骨灰撒在自己最热爱的村边麦田、在已经不能握笔的情况下,由妹妹马建秀执笔记录下留给人世的《最后几句话》等等后,1999年5月19日19时,体面、尊严、平静、圣徒般地离开了人世。
  而在几个月前他曾在电话上对一位朋友说,他把40岁当成生命的另一个开端,要开始真正的人生写作。在《最后几句话》里,他是这样说的:“五月开始整理、修订自己的全部作品。在这之中我深感自己写的作品数量很少。我曾在一篇短文中说道:在写作上我没有太大的奢求,一生能够留下二十万字的自己满意的文字就感到非常欣慰了。但我尚未度过半生,许多想写的作品都未能如愿。本来我将四十作为一个新的开端,四十岁确是人生价值、写作观念、写作方法成熟的一个转折。同时我最大的遗憾即是没能写完我悉心准备了一年的《一九九八 廿四节气》一文。”是的,是另一个开端。他只能离开他热爱的世界,到上帝那里去开始真正的写作了。为什么要给他这样的惩罚抑或上帝的回报?为什么给予他能够忍受痛苦和孤独的灵魂却不能让他轻松潇洒一点――难道上帝没有教会他这个本领?
  苇岸让我不时想起那位一生忍受痛苦、孤独和质疑的奥地利籍犹太指挥家、作曲家――马勒。这位和苇岸同样热爱大地、生命、艺术并具有神秘感的音乐家,一生在繁忙的指挥间歇中写下十部交响曲(第十未完成)、大量艺术歌曲和管弦乐作品,还有一部以中国古诗为题材和苇岸的《大地上的事情》和《一九九八 廿四节气》风格和灵魂几近的交响作品――《大地之歌》,最后因病过早辞世。人们后来这样描述这位和苇岸有些相似的音乐家:“他的音乐超越庸俗的琐碎生活,使人始终高高在上,升举于空中或高山之巅,注视着人类,凝视着自我,保持着精神的纯洁、力量和高贵,保持着一个独立的人的失望和希望、痛苦和欢乐……”(爱德华?谢克森《马勒》)这个一生遭遇坎坷、去世五十年后才得到世界认可、承启19、20世纪音乐的音乐家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的时代终将来临!”(同上)。
  我觉得他的预言同样十分适用于苇岸,一个极端物质和权力主义的世界必将走向它的精神坦途,而苇岸正是站在世界的另一端唤醒人们早日走上坦途的人。因此,苇岸的价值和意义对于这个世界如此显而易见。遗憾和不同的是,上帝没有给苇岸足够的时间让他完成更伟大的作品,在他的作品中也只能读到类似马勒第四交响曲中的雪撬铃声和大地上的炊烟袅袅的美丽凄绝景象,类似“《巨人》、《千人》”(分别为马勒的第五、第八交响曲)等生命乐意仅刚拉开序幕,生命却戛然而止。但这并不会太多损害或影响对于这个世界的价值,他的存在本身已有某种寓意――他的作品更加完美和趋于成熟则是文本和艺术意义上的,苇岸注定在这个时代不可替代,正如马勒所预言――苇岸的时代也终将来临!如果让我选择一首纪念他的音乐,除了他指定的《命运》,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马勒的《大地之歌》。应该说,这些与马勒、苇岸相似的大地灵魂是大地、天堂、上帝之间的纽带,它们离上帝最近,它们的声音也最近似上帝的声音――最有活力和希望的人间天堂之音。
然而,由于他的灵魂骨子里的宁静和沉默遮蔽或减弱了他疼痛的呼喊,人们忽视直至漠视了他的嘶哑。或许这会让他更加内疚和决绝,更加不顾一切?痛心的是,由于他的谦卑如大地一样的性格,让人们一次次忽视了生命的预警信号和来自他体内的反抗――谦卑者的倒下更让人痛心、悲恸和动容。谁能理解和预料到一个“平常”的人会发出如此重要的预警信号呢?这样一个被添加的具有普通面目符号意义的身份,让他像一个在原始森林里遭遇野兽的人,却由于不能把信号传递给同伴或者即使传递了危险信号也不被理解,生命在场的焦虑、期盼和祈祷如何灼伤了他的眼睛和心灵。这个生命的异数,在时代的暗夜,甘愿在这个混杂森林般的世界不被理解,也执意要把生命信号传递给同类的人,哪怕即使喊哑了嗓子也没有人醒来,这会是一种怎样的伤或自伤。这多像一出生命哑剧,那个最知道世界真相的人却不能开口说话,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告知他的同伴危险正以怎样的速度和方式降临。他只能在一旁为这个世界吟唱着人生的弥撒曲,祈求上帝的恩赐。然而,危险的魔鬼因此在他身上不可思议却必然地降临了,一步步跟随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难道这是先行者或先知者共同的境遇,难道都要忍受知晓生命真相、道破天机的痛苦、悲哀、孤独?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相信生命可以离开土地而进入机器的人,在超越时代和预警同时,以生命的消失(被损毁)又一次向这个世界拉响了呼啸的警报,尖厉划过寂静的夜空,但并没有惊醒沉睡的人们――这个梦魇的时代给他留下多少深夜的嗟叹和无言扼腕。这个被触疼不顾自己而急于叫醒大家的灵魂,却这样在大家的睡梦一般的沉静中被湮灭、忽略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出奇地宁静和平安。他去世了,人们似乎并没有发觉任何异常,照样过着自以为满足和相互为地狱的生活。人们并不知道世间失去了一位多么可敬的谦卑写作者,和为这个世界喊疼的大地之子,而这样带有生命预见性的异数生命在大地上是多么珍贵和稀有。他的永远离去,迟早会让这个世界为这种损失捶胸顿足,然而此刻依然在沉睡。
  他以自己的简朴和纯粹过完类似宗教般的一生,他是这个时代的行吟者和宗教徒。“在大地上我们只过一生”(叶赛宁),然而,他只过了半生。这个为世界喊疼的人在生命将要重新开始的时候,未能等到人们听懂他的简朴而深沉的话,没有把自己知晓的秘密说完,此时他的离去,无论如何都是大地上的一个悲剧和伤痛。难道另一个世界更需要他生命的深情,抑或上帝不忍他的儿子在这样的人间受苦?现在看来,他发出的声音,如此简朴和真实,以致被忽略了,让人想到那些用希伯来文写成的、羊皮上的斑斑字迹,或古代中国刻在甲壳和兽骨上文字的神秘。然而,他的圣徒般的生命密码,未及全部破译便随生命而去,给这个世界留下永久遗憾,但也是大地的真正财富。随着时间前进,目前他尚有些模糊的身影会在大地上变得越来越清晰,直到产生一种让人揪心的痛失。
  林贤治先生在《太阳升起以后》的序言里说:“蒙他见赠,《大地上的事情》在我的书架上蒙尘已久,一直未及翻阅。只是到了他去世前夕,我才打开它,来到他那旷阔的、安静的、经由他细细抚摩过的世界。这时,我沉痛地感受到了一种丧失:中国失去了一位懂得劳动和爱情的善良的公民,中国散文界失去了一位富于独创性的有为的作家。”

  感谢上帝和苇岸在天之灵,能够让我在苇岸去世五年纪念日(5月19日)之前写下这些我认为极为粗糙的怀念,也许有些地方或方式还是亵渎,但苇岸一向是宽容的,他一定会原谅我在他曾热爱并可能走过的黄河岸边的粗浅而放纵的怀念。自私一点说,这些文字可以暂时让我得到一种解脱和宽慰;感谢上帝和他让我五年来的怀念和伤痛在今天理清一点思路并得以系一个结。它曾一再折磨着我,几乎让我无法承受,我曾为自己不能写下一点什么而深感不安;感谢他让我在写这些文字时,一次次把泪水和伤痛咽进骨骼和脉络,让灵魂返回朴素和灵魂本身,让血液在它的河道流动;在将这些思绪形成文字的大约一周时间里,我得以像同步一样想像和体验临他终前的分分秒秒,我把这同样当成一种恩惠;感谢让我能够这样相对集中地去体验和回忆一个平常而博大的灵魂――这让我非常吃惊,因为他文字的平易我曾一度认为它们是容易理解和把握的,然而下笔之后,才知道我触到的是一个怎样沉重的灵魂。我发现自己面临的是一个大海,而且有着镭或者铀元素的能量,无论怎样写都只能是它的一个“点”,与此同时我的眼界一下被拓展了。这让我想到这个“一生都在付出和给予的人”,即使在另一个世界也在以同样的方式付出和给予。这时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我对他五年的怀念至今才有一点整理成文的可能,也忽然明白他的一位朋友在他周年祭上的发言忽然被梗住,说不出话来……忽然能够理解:苇岸在当代是一个太沉重的话题。是呵,偌大的世界竟容不下一个善良而高贵的灵魂,这样的时代是可耻的,而这样的时代却因有他而幸运……
  眼下,即使这里最偏僻的村庄,也被各种机器的怪兽叫声笼罩了。大地已经没有一处安宁之地。这是工业文明的后果,是大地和人类的伤口,也是为苇岸所反对的。这让我会再一次想起他――在我心里,他就是医治大地及其居民倍受工业文明损害的一剂心灵良药。这就是大地之子――苇岸!
  从写下这些文字开始到简单修改它们的一周内,我以素食主义的方式来怀念他,我认为,这样或许能够在更深刻体验他生命最后一刻的痛苦和希望时,让自己肮脏的灵魂洁净一点儿,得以更多地靠近那颗宽厚的灵魂,像靠近一片最丰厚、温暖、纯洁的泥土,但的确不敢奢望能够让他得到些许宽慰,因为这个世界过于寒冷,而自己又太肮脏。
  愿苇岸安息。


                 2004-5-18

 
 
 
Re:苇岸五年祭:茫茫燕山 
张杰发表评论于2009-5-20 0:01:39
 
张杰参加“怀念苇岸十年追思会”回来后,不能平静下来,想起自己写的苇岸五年祭的旧文。
苇岸生前有一个习惯:要所有到他家里的朋友在他收藏的明信片上写一段话。我在纪念会留言薄上写的是:苇岸,你看到了天堂。
 
 
 
Re:苇岸五年祭:茫茫燕山 
jinshu(游客)发表评论于2009-5-20 15:12:04
 
jinshu(游客)震撼生命的力量,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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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苇岸五年祭:茫茫燕山 
明子(游客)发表评论于2009-5-22 18:12:58
 
明子(游客)很偶然,看到这篇悼文!同时也很遗憾,自己文中悼念之人一无所知,但我想我会去认真读他的两本书!
感谢博主,让我受到一次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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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苇岸五年祭:茫茫燕山 
sinlncout(游客)发表评论于2009-5-22 22:15:18
 
sinlncout(游客)祭奠是神圣的慰藉和思考

其人之文未读,但从作者的文字感觉出苇岸是谦弱敏锐之人,这种自然的醇厚悖于现世庸浊。如果,真是超世之材,微弱之光,不赞,或许,甘于自我和自然,但思考的力量不需庸俗媒体泛滥之扩展,自有其张力所在,还有,所谓文人,是否就眉头紧锁来批伐当世,看不到合理,看不到芸芸众生的劳碌,什么都是功利和庸俗,未必。带着悲悯看穿一切的电眼,未必能匡正科学构架的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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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苇岸五年祭:茫茫燕山 
张杰发表评论于2009-5-24 0:19:44
 
张杰谢谢三位,苇岸不属于这个时代,自有属于他的时代,或许是一切时代。
谢谢sinlncout指教,这些年越来越觉得人的有限性,这是非常无奈的客观,没有人能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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